“是啊,上午刚决定的。”我心情很复杂地捏住妞儿的手。
“不行!肯定是郑天时派你去的吧?!他怎么不去啊,你这病刚好就这么使唤你啊,他自己欢蹦乱跳地在家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啊!我找他去!”妞儿忽然大怒。
我跳起身一把抱住妞儿:“傻姑娘你别冲动,咱端着人家的饭碗啊!”
“你们不是哥们儿吗?他不知道你病刚好啊!”妞儿余怒未消。
“你也别怪他,现在公司遇到了麻烦,大家都不容易。”我把妞儿牵引到沙发上坐下。
“什么事啊,这么严重?非要你一个病夫去鞍前马后?”
我叹口气:“一句话也说不清楚,总之如果这一关要过不去,泰丽就死定了。”
妞儿也幽幽地一叹,把头靠到我肩膀上,“代朗你说咱们怎么就不能过几天踏踏实实的日子呢?为什么总跟鸟一样飞来飞去不能在枝头安静呆会呢?”
我突然间也很迷茫,抱着妞儿的肩良久无语。
下午的时候我接到青皮的电话:“代朗我到北京了,现在在华新社招待所。”
青皮是我大学同班同宿舍的哥们儿,是一个曾在新疆呆了几年的湖北汉子。西域的风沙磨砺出他一副粗狂的外表,而其实他的内心还是和他故乡湖北江汉平原一样敏感和缠绵,于是他在大学时代就将这些内外不一的矛盾通通写成诗,竟然自成风格,在大二那年成为人民大学“十三月诗社”的老大,一时间在人口众多但校园面积窘迫的人大也是一个风云人物。
青皮大学时代最大的爱好就是半夜惊醒,便在床头点燃一根蜡烛奋笔著诗,好几次我被尿憋醒,看见他呆在严严实实的床帘里俟有的一点烛光下,正深刻感悟一个诗人内心的挣扎和痛苦,等上完厕所回来,我更轻快地感受到当初毅然诀别文学后给我制造出的轻松和自在。
不过诗人经常是以他自己的痛苦吐纳出一些美丽的文字的组合,青皮虽然屡屡让我呼吸着蜡烛的污浊入睡,但第二天醒来后读他写就的一些文字还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毕业那年,青皮和我一样进入了华新社系统,只不过我留在了北京总社,他去了新疆分社。也就是这样,我和青皮在传统友谊之下,更增添了一份业务往来,毕业10年间也就猩猩相惜、联络不断。在华新社期间,和远道飞到北京进行所谓业务策划的青皮一起喝酒撒欢,是最值得期待和畅快的事。
下班以后,我开车到华新社接上青皮直接到了后海边上的“蓝莲花”酒吧。
初次来到后海的青皮对这里的奢靡和繁华颇感惊诧,在他的印象中北京只有三里屯的喧嚣。
“看来你经常到这来腐败?”青皮笑道。
“还就只跟现在我的老板,对了,也就是当年做策划的一个哥们来过。”我说的是实话。这个地方是郑天时引荐的,我本身是对热闹有些拒绝的人,对于北京城哪里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哪里好玩儿确实知道不多。
“这里消费贵吧?”青皮悄声问道。
“反正如果拿华新社的薪水,到这里来请客,一个月来不了几回。”我一笑。
“唉,代朗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走啊。”这时酒水已经上来,青皮还是老样子仰脖举瓶咕咚咕咚罐下了大半瓶“科罗娜”。
我沉默,其实我看着青皮由于经常熬夜而一脸的菜色心里还是酸酸的,这是记者典型的脸色,而我也一度如此。那种一篇好稿子出来后的激越至今还有些让我怀念。
《对手》七(3)
“不过走了也好,现在的新闻界鱼龙混杂得很,免得你生鸟气。”青皮叹道。
“又有什么消息?”我问道。
“你不知道吧,湖南一个地方最近一个混蛋记者被抓了,这小子无恶不作,臭名远扬,害得我们这帮好人都受连累。”青皮愤愤然道。
在青皮说过这些话后的不长时间,也就是2003年12月15日,湖南娄底市中级人民法院庄严的法庭上,一个身着囚服、戴着手铐的中年男子正在接受审判。这位时年41岁中等身材、满面沮丧的中年人就是原《娄底日报》政法记者、新闻败类伍新勇。当天,法院对他做出了一审判决:有期徒刑19年。经法院审理查明,伍8次共诈骗财物总价值106万余元,伙同他人挪用公款238万元,非法持有钢珠枪两支、###式手枪子弹5发。同时伍还是一个道德极为败坏的流氓,他用不义之财,先后找了十几个情人。伍新勇也许是近年来中国新闻界名声最恶劣的新闻记者,虽然他的身份是《娄底日报》政法记者,但他却聚黄、赌、嫖、毒等于一身,是个无恶不作的黑道人物。伍虽然不可一世,但一旦走上法庭,他最终还是在法律面前低下了那颗罪恶的头颅。本应是为民执言仗义的新闻记者,却沦落成为了黑道人物。人们在痛定思痛的同时,也不由的对他长期横行霸道的所作所为陷入沉思。
“现在诸多社会领域原有的道德体系已经崩溃,新闻界也不能免俗,出现一些问题也很正常。”我跟青皮碰了一下杯,安慰道。
青皮咕咚一口喝完一瓶,又举起新一瓶:“不是一些问题,是问题很严重!”
在青皮的描述中,如今的新闻界里个别传媒和记者的良知早已被世俗和权钱所湮没,虚假、媚俗、“吹喇叭、抬轿子”、溜须拍马,见“赵公元帅”就拜,甚至颠倒黑白、诽谤、诬蔑……这些可怕的邪气像幽灵一样腐蚀着一小撮无良记者。忽视平民和弱势群体成为当前中国传媒界的可怕现实。
青皮大声道:“清华大学教授李希光曾对此严厉指出:‘记者的高尚在哪里?就是站在最广大的公众利益、弱势阶层一边!’揭露北京出租车黑幕的记者王克勤为此也曾痛心疾首:‘钱虫和官虫是当今传媒界的两大弊端。传媒应该维护社会良知!’代朗你走了就对了,太英明了!”
临近12月的后海,水已经半干,在黑暗中毫无生气,两岸的树木也配合着它的灰心甩光了树叶光秃秃地和它一起沉思。
也许是这种萧瑟又触动了青皮敏感的神经,他在一个人又喝下了大半瓶杜松子酒后晃晃悠悠在半夜1点被我拖着走出酒吧的时候,扶着湖边冰冷的栏杆站立了一会儿,字语清晰地说了一句话——
“我们都在城市上空努力地飞,而我们却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断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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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八(1)
2003年11月21日下午6点,我坐在上海新世界的一间茶室里,桌上的绿茶冒着飘渺的蒸汽,如同外面笼罩着整个城市的丝丝雨雾,上个世纪30年代上海滩的老歌也飘渺地在茶室里回旋,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袅袅地来回,脸上是略带慵懒倦意的微笑,整个情境让几个小时前还在北京漫长的车流中穿梭的我恍若隔世。
下了飞机,在金贸大厦一住下,我就根据郑天时提供的号码拨许姝京的手机,他郑天时在哪儿搞到的号码,这人可真是有些鬼。
“喂,你好。”话筒里传来许姝京久违的声音。
我心“呼”地一扇,微笑着的许姝京一下子从我眼前出现,我以为她会带着我近半年封闭在记忆里的尘埃,但实际上她是那么新鲜,仿佛一秒种以前我还见到了她,婀娜如飘飞的春柳。我几乎捏不住话筒,平静了几秒钟我笑意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