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身立得直挺挺地,另外一只没有被拉住的手,握成拳,抵在自己的大腿上。
房间的大灯一直亮着,所以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所有表情变化,当然,原本他关注的只是她微红的眼眶。
他抬起右手轻轻贴在她左脸颊上,以拇指小心地轻拂过她的下眼睑边缘。她一双有些无措的眼,下意识地眨了眨。
「别怕,我不会碰到你的眼睛。」他低声道。
「我没有怕。」但是有点紧张……
「你眼眶有点红,眼睛也是。」她垂下眼,不与他的眼对视。
「为什么?」他问。
「也……没有为什么……不管怎样,至少,不是因为伤心的原因。」
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头,说到后来却顺畅起来了。没那么困难的,不是吗?
「意思是,你流泪了,但不是因为伤心?」他将她下巴挑起,不让她闪躲他的目光。
而她现在也不闪躲了。似乎在心中想通了什么令她一整晚都犹豫不决的事,方才那退缩迟疑的小心模样,在她脸色突然转为坚定后,全身的气势都全然不同。
「那时突然流泪下来,但其实只是想通了一件我从来没去好好想过的事。」
「那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只是,我从来不知道它那么重要……」对她而言。
「与我有关吗?」潘雅湛很直接地问。原本半躺着的身子,不知何时己转为盘腿的坐姿,与她的跪姿正好高度相当可以平视。
「有……」她点头,静静直视着他,好一会,才好小声地问他:「雅湛,当年的事……我指的是,毕业舞会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许多。」他回答得很含糊,眼神有些思索,像在研究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十年前发生的那些事,他们之间,谁也没有刻意提起过,或者应该说,根本是刻意不去提起才对。就算两人至今对这场婚姻都没有产生后悔的情绪,也不表示他们愿意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迫仓促结婚。那不是个好回忆。
「那你记不记得,那午夜之吻,我吻你之前,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吗?潘雅湛努力回想,想得有点辛苦,毕竟男人会比较印象深刻的记忆通常不在于「说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
「你说……喜欢我?」那一天,好多女孩都这样对他说过,所以潘雅湛猜想她大概也是这样说的。
「嗯。那时,我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趁着会场哄哄闹闹得谁也听不清谁的话时,大声对你说:『潘雅湛,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两年了!我这辈子笫一次喜欢一个人这么久!』然后……」就强吻他了。
「『笫一次喜欢一个人这么久』吗?那么,意思是,你曾经在我之前喜欢其他人过,但没那么久,是吗?喔,顺便问一句,在我之后,是否有人打破这个『两年』的喜欢记录呢?」潘雅湛没觉得很感动──反正她都是他的了,而且这种告白对他来说真的听太多了。他比较介意的是关于她喜欢过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童瑶原本认真慎重的脸差点滑下三条黑线。还好坚强地挺住了,今晚的情绪波涌,好多感触在心中此起彼落地浮沉动荡,总冲动地想好好对他说一些心中的话,虽然那些纷乱的思绪还没理出一个条理,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但她现在就是想踉他说说!
当然,也需要他的配合……
「那不是重点吧。」她叹气。
「我倒觉得是。」他坚持。
好吧,不说清楚他想知道的,那他就不会好好配合她想谈的。童瑶老实交代道:「在你之后,我没再喜欢上别人了,毕竟结婚了,怎么可能会有心思去想这个?而,在你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我是真的忘了。」满意了吗?
「忘了?不可能。我瞧你记性好得很,连当年踉我告白的内容都还能记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忘记其他?」男人很小气地穷追猛打,就是不肯放过这个话题。
童瑶被他无赖的样子惊得微张着嘴,这人,还是那个潘雅湛吗?
在她疑惑的当儿,那个潘雅湛觉得她张着嘴的样子傻得很稀奇,也很逗人,于是探过去,吻了下。
吻归吻,问归问,该宣誓的就得宣誓。童瑶在他等待取悦的脸色下,很配合地用诚恳至极的表情道:「那怎么会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无法跟你比!」满意了吗,大爷?
潘雅湛看着她的眼,下巴微扬,以颇为嘉许的高傲表情道:「很好,你成功取悦了我。」所有,话题允许继续。
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平复扁人的冲动,还是在转回刚才缠绵而忧伤的情绪,好一会,心情转回来了,看着他道:「我一直很喜欢你。但是,自从意外怀孕后,我太害怕了,而后的种种混乱,然后结婚……太多的事,让我逐斩忘记了,我曾经有多么地喜欢你,甚至以为,我对你的喜欢,早就尘封在毕业舞会的那一个晚上,或,消失在发现怀孕的那逗人……」
「所以?」
「今晚,我想起来了。然后,我问自己,那个喜欢,还在不在?」他没说话,只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