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程老二才不顾祠堂秩序,神色急切地插话。
程老二这憨货都知道其中的奥秘,火塘边围坐的“长老”个个都不傻。程老二插话后,其余长老也不顾祠堂秩序,纷纷表示:一定让自家小子带齐路费和干粮,追随老师端茶倒水……
让赵兴这一搅和,祠堂内的讨论顿时跑题了。
程同蹲在火塘边一直没插话,许久,他瓮声瓮气的问了句:“老师要去黄州么?”
赵兴点头。
程同“哦”了一声,决断:“如此,老师且安歇吧。”
赵兴起身告辞。
在他身后,祠堂里的人继续忘了开会的目的,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孩子们即将开始的游学。
孩子都能游学了,家长马上感觉身份提高了不少……嗯,自己原先也就是乡民一个,但现在,似乎该称自己为“员外”了。问题是:程家坳里都是“程员外”,不好区分。
讨论到这儿,几个“长者”兴致勃勃的商议:也许该依据排行,把自己称呼为“程二员外”、“程三员外”……或者去找老师给自己取一个名字,以后按名姓称呼,例如:“程同员外”,等等。
谈到“程同员外”,人们又不禁望向了一直沉默的族长,祠堂里的声浪顿时降低许多。
程同自赵兴离去就一直没说话,只顾低着头,用拨火棍在火塘里画圈圈。程二是个楞子,他咧开大嘴用新称呼称呼族长:“程大员外,你给个主意——我们该咋办,大伙儿都听你的。”
程同气急。
这都什么事儿,原本该讨论的是“年度工作计划”,现在居然讨论起“员外”的问题。他重重一顿拨火棍,沉声喝道:“夯货——老师这是打算走啊。”
程老五不解:“不会吧?咱村待他不薄呀。”
程同理解不了私权概念,而在这个时代,程同的做法完全符合宗法符合律条。他感觉到赵兴的不满,但不知道对方为何不满,所以他边说边整理思路,但这一整理,就跑到歪路上了。
“这不是薄不薄的问题——夫子初来时,我就发现他不简单……”在这里,程同特意用上了敬称“夫子”。他顿了顿,继续补充说:“当年,他治好了村里的牛,我用上好的兰溪小龙团款待他。兰溪小龙团呀!那是贡品,皇宫里人喝了都夸好……
嗯,可他一端起茶盅就皱眉,直到品了几口茶汤才微微点头。我当初就在纳闷,他怎么看不上兰溪小龙团呢?这事我琢磨了很久,直到去年我随他到县城,看他在摊上把玩茶盅,那时我才恍然:原来他当初不是对茶皱眉,是对茶盅不满意。
咱喝茶都用陶碗,可大户人家不用这个。我见他手里把玩的是杯子细细小小,问他是啥,他说是紫……紫瓯兔毫盏,是宫里最喜欢的茶具。我这一听,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兔毫盏,听听这名字,咱乡人会说这个词吗?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可他就能一口说出来历,还说是京城宫里的喜好。你们听听——喝茶都这么讲究,这人来历能简单么?“
族长的话立刻引起程老二的共鸣,他风风火火地说:“不错,老师初来寨子,虽衣衫破碎,形如乞丐,可那身衣料……啧啧,非绸非麻,咱都没见过。我家婆娘说,那针脚匀的,不是普通人能纳出来的,我估摸着:那应该是贡品,宫里也许……”
“噤声”,程同厉声喝道。
程老二有话憋不住,他马上跳过对衣服的评价,继续说:“还有,老师来的时候,身上背了一张木弓,后来我偷偷一试……啧啧,好弓啊!弓力强劲、矢可透甲。就说那弓弦,我到今儿都不知,那是啥兽筋做得。”
其实,程老二谈到的“弓”,也只是赵兴用最简陋的木材,因地制宜作的简陋弓。弓弦是女人裙装上的绳带。
不过,这张弓的制法与传统弓不同:它没经过火烤,直接用一根硬木弯曲而成。
中国传统弓的制备需要用火烤弓臂,以便做成反弯状态。而现代物理学研究认为:火烤之后,木材内部的应力改变。这种方法制出来的弓,也许拉开时很费劲,但弓弦释放的动能,有70%消耗在克服弓臂本身的曲张力上。
也就是说:火烤过的弓,它的弓臂回复是缓慢的,因为消耗了了太多的动能在恢复本身形状上,射出的箭“初始瞬间速度”不够,“初始动能”不足,导致射程与穿透力远远比不上不用火烤,直接曲张的弓。
制作这样的弓是有技巧的,赵兴从书上学来的技巧,自然比宋人的摸索强百倍。与此同时,经过野外求生的锻炼,赵兴的箭射的当然也不差。因为射不中猎物他就要挨饿,就要饿死。结果,他的求生本领远不是山民所能比拟的,因为他既有理论知识,又有实践经验。
而程老二则是靠本能混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