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甲这三人的官职定了吗?”
“还没有。按规制,需要各省各部先将空缺报上来,再由吏部根据贡生的成绩名次进行安排。
现下只有兵部和刑部向吏部报了职位缺省。”
“考中的贡生如今何在?”
“回陛下,一甲在吏部候命,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则散布在京中各处书院。”陈远思答道。
“李保全,去吏部传旨,让今科的状元榜眼还有探花,现在就来太和殿面圣。”叶倾怀吩咐道。
李保全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殿。
一些朝臣抬起了头,看向了御座上的皇帝。
叶倾怀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事不关己的冷漠以及无关痛痒的麻木,以及少数人眼中的焦虑和不安。
“陛下,先帝在位时已废除了殿试,陛下并不是一定要见新科进士的。”文新中友善地提示道。
“先帝废除殿试是因龙体欠安。朕正值壮年,无此顾虑。朕也无意恢复殿试,只想看看今科春闱都为朝廷招揽了些什么样的贤能。”叶倾怀仍维持着平静的语气。
文新中有意无意地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顾世海,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叶倾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顾世海,问道:“顾阁老,这份榜单你也首肯了。与朕说说,今次春闱取士,都取了些什么样的仕子?”
顾世海神色冷冽,答道:“朝廷取贤,自然取的是能为国纾难之人。”
“好。那朕便看看,什么样的人算是能为国纾难之人。”
然而,李保全这一去便去了许久。吏部离得并不远,一来一去半个时辰足以。李保全却去了大半个时辰,仍不见身影。
就在叶倾怀担心他在吏部出了什么差池时,李保全终于将人带来了。
因今晨刚刚发榜,还未赐进士冠服,三人此刻都是穿着自家的衣袍上殿觐见。当中一人身穿蓝色的锦缎夹袄,束发未着冠,另外两人跟在他身后。三人看起来倒都是一表人才,受过良好教育的样子。
行到玉阶前,三人依次报上了姓名,叩首道:“恭请陛下圣安。”
三人行完大礼后,叶倾怀道:“平身。”
三人站起身来。
“今科一甲前三名,竟然各个都是少年英才。”叶倾怀道。
这三人看起来都不过二十多岁,突然被带上殿来竟有些不知所以,有人偷偷用余光瞟着顾世海,也有人看向陈远思的方向,像是希望谁来替他们说几句话。
大殿上一时有些尴尬,好在文新中反应很快,他接着叶倾怀的话道:“我朝才出少年,正预示着大景如旭日东升,前途无限啊。”
叶倾怀看了一眼文新中,心道:这张嘴能说会道,难怪此人能让陈远思和顾世海同时点头。
她将目光收回到一甲三人身上,道:“几位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朕也尚在读书的年纪,平日读书有些心得,想与三位探讨一二。”
言罢,叶倾怀接连抛出了几个问题,都是平素她读书时,陆宴尘考教她的。
其中既有大景律例方面的,也有经纬算学方面的,还有些文史策论方面的。这些问题并不算难,也不算偏,叶倾怀以为便是寻常进士,也应当能对答如流。
然而三人却答得磕磕绊绊,只有状元郎庄霄金在律法方面尚算可圈可点,有些想法。
叶倾怀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更难看了。陈远思和顾世海站在下面,神色淡然,不知在想些什么。礼部尚书文新中额上冷汗直冒,一边不时地看看顾世海,一边被那三人的作答急得直搓手。
“朕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们。”叶倾怀脸色虽然难看,但是声音还很平静,“三位家世如何?祖上是做什么的?”
提到这个,三人顿时变得信手拈来,对答如流了,将祖上功德如数家珍般报了个遍。
一个父亲是太清阁学士,曾祖曾做到过户部尚书。一个父亲是御前三品侍卫,祖上曾封过侯爵。一个家中三代为官,叔伯尽是朝中要员。
叶倾怀神色晦暗不明,道:“今日一甲前三名的奏对让朕醍醐灌顶。三位下去吧,回吏部等候安排。”
那三人听到叶倾怀此话,如获大释,连忙跪下磕头谢恩,退了下去。
他们一走,朝堂上有小半刻的沉默,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叶倾怀看着面前的那本榜单,神色冷峻,沉吟道:“这就是能为国纾难之人。这就是我大景的国之栋梁。”然后,她话锋一转,厉声问道,“连四书五经都背不熟的贤才?连大衍求一术都不会的贤才?”
叶倾怀猛地抓起案前的榜单名册,狠狠地扔下了玉阶去。
她站起身,从案后走了出来,负手拾阶而下。
她走到群臣面前,看着他们问道:“诸卿是准备将大景的江山交到这样的后任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