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吕宛才问道:“说完了?”
方云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宛儿姊姊,你别见怪,每当别人问我我所了解的知识,便会很开心,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吕宛笑了笑:“你好象对药材了解得很多嘛。”
“呵呵,没有没有,姊姊见笑了,我只是闲时多看些这方面的书籍罢了。”
“那你可知‘五石散’【注:以下关于五石散等内容的文章大致摘于鲁迅先生在1927年7月23日在广州夏期学术演讲会上的演讲《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原文专业,不敢稍加改动。】?”
方云想了想,起身来回踱了踱步子,说道:“五石散是一种毒药,是晋明帝时何晏吃开头的。五石分别为石钟乳,石硫磺。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
“你可知那是何晏是何等一个人?”
“我可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喜欢研究《老子》和《易经》,但由于他是曹氏一派的人,司马氏很讨厌他,所以对他记载不多。只知道第一,他喜欢空谈,是空谈的祖师;第二他喜欢吃药,吃的便是这五石散。”
“那你可知这药毒理性如何?”
“从书上看来,这种药是很好的,人吃了能转弱为强。由此之故,何晏有钱,他吃起来了,大家也跟着吃,看吃药与否以分阔气与否的。现在由隋朝元方做的《诸病源候论》中可见一斑。据此书可知吃这药是非常麻烦的,穷人不能吃,假使吃了之后不能休息,非走路不可,因走路才能‘散发’,所以走路故名曰:‘行散’。比方我们看六朝人的诗,有云:‘至城东行散’,就是此意。后来做诗的人不知其意,以为‘行散’即步行之意,所以不服药也可以‘行散’二字入诗,这是可笑的。
“走了之后,全身发烧,发烧之后又发冷。普通发冷宜多穿衣,吃热食。但这种发冷却反之。倘若穿衣多而食热物,那就非死不可。吃药以后,皮肤易于磨破,因此晋人多轻裘缓带,不穿鞋袜而穿屐。所以我们看见晋人的画像或那时的文章,见他衣服宽大,不鞋而屐,以为他一定是很舒服,其实不然。而且穿衣宜旧不宜新,防止皮肤磨破。衣服便不能长洗,因不洗,便多虱。所以在文章上,虱子的地位很高,‘扪虱而谈’,当时竟被传为美事。”
方云想了想,又说道:“对了,还有,竹林七贤中的嵇康也吃这五石散的。”
吕宛皱了皱眉,奇道:“嵇康!”
话音刚落,船后传来阵阵号角声,愈来愈近。待得近时,一洪亮的声音朗朗传来,只听到:“前面的客官,烦请停停船。”小舟上的梢公听了,知是不幸遇上贼船,但求保住性命,是以慌忙在江心便停了船。幸得这一段水流甚缓,船便没有行走了。
吕宛方云迎了出来,却不知所为何事。这也难怪,从不出门,见识历练自然不够。既然人家都说了“前面的客官,烦请停船”之类的话,定是将你看成了他们的客官,跑不了的。
却见三条大船迎头赶来,帆上各有一样标志。当先一帆上是一巨蛟形状,左右两侧乃是巨鲸与巨鲨。巨蛟一船上船众皆绿色服饰,手持三头叉。巨鲸一船上则为上白衬,下身黄裤,各持有一杆二头叉,巨鲨一船上则是黑色衣裤,各持一杆长枪。三船上又各有三名领头人物,又是另一番装束。远远看去,甚为壮观。
船上一人一声长啸,那三条大船便在小舟前两丈之内停了下来。巨鲸船上一人冷笑两声道:“哟,看来我们这次是来空了,只有两个小娃娃在,却哪来的银子买酒喝来着,这可怎生是好。”
语调阴阳怪气,正合了他的绰号“阴阳鲸”,果然是不错。
吕宛纵身方云身前,挡住方云,道:“呵,你们便是巨蛟帮,巨鲸帮,巨鲨帮的众位英雄么,可这江河太小了,容不下诸位大神仙,莫翻腾得江水把龙王庙也冲了。你可便是叫做‘阴阳鲸’焦陆南的那位。”
那焦陆南忽然呵呵嘻嘻地怪笑起来:“不敢,想不到我‘阴阳鲸’的名头在江湖上竟闯得如此之响了,连小娃儿也识得?另外,我们三个帮派早就归属于万兽教了,原来的帮派的名字不可再提,以后世上再没有什么巨蛟帮,巨鲸帮,巨鲨帮了,只有万兽教的巨蛟、巨鲸、巨鲨队。”
吕宛呸了一声:“是么?原来你们帮派都没了。呵,我识得你?千头蛟温有方,恶人蛟潘大海,断尾蛟易山,阴阳鲸焦陆南,长须鲸欧阳胜,蒙面鲸冯子康,食人鲨顾平,独眼鲨黄随风,黑虎鲨毛利奇,九位我都知道,不知我说的错没?”九人各自心头一怔,面面相觑。方云也不觉奇怪,心想,那定是这几人名头十分响,无人不知晓罢了,要不凭她一个小姑娘是不可能有如此见识的。
只听得“铮铮”两声轻响两枚梅花镖跌落在吕宛身前。是那长须鲸欧阳胜所发,却不知吕宛自有一件金蚕衣穿在身上,那几枚镖都尽数打在了那金蚕衣上。方云见了吓出一身冷汗。吕宛却毫没在意。
这金蚕衣乃金丝与冰蚕丝杂糅在一起织成的,利器不入;火烧不化;力扯不断:可谓一宝。系两百余年前一巧匠受一女侠所托而制,献于明教义士朱元璋行军打仗所用,今不知为何被吕宛得来。
温有方问道:“至宝金蚕衣在你身上!”
吕宛并不答话,却哼了一声,道:“奸人,暗箭伤人,不是好东西!”语罢,只见吕宛手一扬,两道黄影划过,听的“啊,啊”两声,立即便有两名教众应声倒地。幸的是欧阳胜躲过这一器,险的是那二人登时全身开始变色,原是喂过毒的金针两枚。而吕宛不回答温有方的话,自是默认身上穿的就是金蚕衣了
其时,最担惊受怕的要数方云,直后悔当初不该出来,弄得现今这田地。他本不善言辞,便干脆一言不发,也不知该怎样做声。又想,如果宛儿姊姊不来我船上,我自己一个人碰到了该怎么办。
“铮”的一声响鸣,是潘大海的流星锤撞来,被吕宛拂袖一拨一带,使巧劲轻松化去,撞在他自家船舷上。那流星锤从船舷擦过,立时几块木屑纷纷入水。
吕宛大声道:“方大少侠,今天可瞧好了,我吕宛儿今日可要好好收拾这帮鼠辈了。”却听得黄随风哈哈大笑道:“是么,小丫头片子挺狂妄的嘛。”潘大海正色道:“哼,小东西,不错,有胆识。只是,今天落在我们手中,你们休想讨着好去。本不欲找你们小孩子麻烦,只怪你们欺人太甚了?”
方云本不善言辞,到这关头,事情正一步步僵化,更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吕宛道:“呵,你们弄了这几船人来欺负我们两个小孩也不害臊,要是……
“要是什么?”毛利奇道。
“要是有武林朋友在此岂不是好?”
“那又怎地。”
“好教武林人士都知道你们万兽教欺负孩子时有多神勇,不至于湮没了你们的大名啊!”吕宛又是一顿抢白,直说得众人直呼上当。
那毛利奇天生一份豪性子,又急躁,首先耐不住性子,站了出来,双手叉腰,嚷嚷道:“你待怎地,你们也不小了,想我这么大便已经闯荡江湖了,我一个斗你俩总成了吧?”温有方大喝道:“闭嘴,退下!”毛利奇强忍怒气退了下去。
方云从来未与任何人真打恶斗过,只与师兄弟们练过武艺,颇得师父真传,但从未有过任何临场经验可谈,当然不愿与人相斗。见得温有方站出来阻止,喜行于色。吕宛白了他一眼,小声道:“瞧你那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