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可能谁也想不到,短短几个星期后,张伟迅速在道上成名。
事情还是从上次去红粉佳人舞厅遇到魏老六引起的,第二天下午魏老六把孙勇约出来钓鱼。
“大勇,我怎么半天一条也钓不到,你快钓了一卡车了。”
“哈哈,哪有一卡车,我数数,六条。”
“大勇,你沉得住气,我就不行。”
孙勇猛地一提钓竿,“我操,这么小,放了。”孙勇从钓竿上摘下小鲫鱼扔回到水里。边上的服务员小跑过来,“先生,这里钓上来鱼不能再往池子里面扔。”
“靠,喊你们卷毛过来。”
没一会儿垂钓中心的老板,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屁颠屁颠过来了,“我操,老六啊,我操,居然是大勇,哈哈,对不住了,上次你进去我没去看你。”
“哈哈,小声点,大哥,我还是逃犯。”大勇伸手过去拉住卷毛的手,两个人一付久别重逢的样子。卷毛算是城北混混当中的老前辈,今天四十多,早年曾经是武斗队的骨干,头戴柳条帽,佩戴红袖章,号令一方。后来武斗队打死了人,卷毛进了监狱,文革结束后,他家亲戚想法子给他弄个保外。等卷毛从大牢里出来,当年跟着他混的很多都成了啸聚一方的混混头。他们再看卷毛都是斜着眼睛看,在他们眼里卷毛已经被时代所抛弃了。惟独孙勇每次见到他还是毕恭毕敬叫大哥。
卷毛感觉这个世界变了,为了帮他弄出来,卷毛家里花了七八千块。这在八十年代初是个不小的数目,当时的万元户几乎是富翁的代名词。卷毛自此退出江湖,开了个小饭馆。本来饭馆越来越大,如果不出意外,卷毛可能在今天早就成了一个富商,不至于九十年代中期重入江湖。
有的时候有人走上黑道是这个世道逼的,家里没有靠山,没有实力,他们只好用刀。
卷毛的饭馆到了八十年代末走了下坡路,很多单位吃完了饭挂账,八十年代末,中国风云突变,那些单位的领导好多换了人,卷毛的账也要不到了。
第三章 监狱的狱友一边下棋一边感叹昨日不再
“哥们,不是我不帮你,你去我们单位打听,我早就靠边站了。”当时卷毛去要账的时候听得最多的是这句话。
后来孙勇打算潜逃外地,临时找到卷毛,“大哥,我落难了,找你借点,我不勉强,你是我前辈。”以前有人到卷毛的饭店闹事,被孙勇打跑了,所以卷毛欠着孙勇人情。
卷毛进去从床下面的铁罐子里面掏出四百多块,“兄弟,我不瞒你,我有钱,都是其他单位挂账,没还我。这点钱还是给老丈人过生日的。”
孙勇一句话也没说,他拿了钱转身就走。后来他逃亡外地,辗转让别人送了四千块钱给卷毛。送给卷毛钱的正是云云的女朋友李娟,李娟的叔叔和卷毛是武斗队的队友,监狱的狱友,现在成了棋友,两个人天天在胡同口下棋。一边下一边感叹:昨日不再。
云云后来知道了这件事,但没怪李娟:“人要仗义点,我跟孙勇是我们的事,和卷毛大哥没关系。”
九零年之后社会慢慢平静,欠卷毛账的领导陆续回来,其中大部分还了他的账。最后一算账,卷毛发现他这么多年辛苦忙活的一切,一夜之间成了零,等于白忙活。
他开始想办法,当时B市公款吃喝开始慢慢复苏。卷毛开始做起水产,当时水产还没有黑道介入,相对来说比较好做。这行吃的是辛苦钱。靠着自己的苦干,卷毛迅速发迹,用他的话说,这一年感觉自己是做梦。但他真正发迹的原因是偷偷卖河豚,这个当时是暴利。
后来他多方找孙勇,如果当时没有孙勇这四千块,卷毛就没有做水产的本钱。但孙勇一直潜逃外地。没想到今天无意中看到了孙勇,两个人分外高兴。两个男人热情地握手拥抱,感觉彼此都熬过来了。
“老弟,我今天真是看到我命里的贵人了。”卷毛的话发自肺腑。
“大哥,千万别,我怎么觉得这话想是要绑我晚上请客啊。晚上我做东,咱们东来顺去。”
“操,来我这里还敢说请客的事,你们玩着,我到后厨招呼一下。”卷毛搓着肥厚的大手走了。
孙勇突然明白过来魏老六干嘛要约自己来钓鱼了,魏老六和卷毛还算比较熟,一来这个地方安全,二来更重要的是魏老六是怕孙勇开价太高。孙勇从这就觉得这一年多身边的每个人都变得精多了,九零年之后,人们个个都变得智商高速猛涨。
孙勇打定主意,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不谈事。
两个人一直钓到晚上吃饭的点,卷毛过来敬烟换茶水,“兄弟,开席了,走走,竿子啥的给他们。”
垂钓中心其实就是个水产养池,因为卷毛要批发,所以不得不包下这个生产队的地方。生产队的队长当年是卷毛手下的红战士,卷毛被抓进监狱,但始终没咬他。生产队长逃了一劫,他爹死后他当上了队长,每个月都要到卷毛的饭馆公款暴搓一顿。
“大哥,我这辈子就是你给的。”生产队长有一次喝醉了说。
后来卷毛找到这个生产队长,“猴子,我要搞个鱼池子。”
“行啊,我让我儿子给你找地方。”
生产队把靠近公路的两处宅基地强行收回承包给了卷毛,租金三年以后付,而且便宜得跟白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