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我便转身逃离,匆忙得连手中的记事本都忘了放下。我就这样将它们抓得生紧,一直远离到走廊的另一端才停了脚步。
其实他不知道,我真正怨他的并不是当他帮我找到父母,当他知道他们是那么不堪时自作主张选择对我隐瞒,并因此导致我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真正怨他的,是他竟然为了我孤身到现在,任凭我怎么劝都不肯再找个伴。
我的人生是他一手成就的,从他将五岁的我带离社服院,带离云城;从他用尽毕生所学治好了我的心病,再将我引向如今的道路。
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可他却从未替自己考虑半分。
所以无论何时面对他,我的内心只有深深的自责,这也是我这么些年,就算对他有想念,却也不愿意回来看他一眼的原因。
我整整缓了十多分钟,才彻底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下来。想起李叔叔的嘱咐,我不敢再浪费一点时间,匆匆回了病房。
再踏进时他已躺在床上,眼帘微合,唇角微张,迷迷糊糊的神经带动唇瓣,呢喃着我听不懂的话。
接下来的两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癌症晚期,就算有药物的作用让他的表情显不出痛苦,但我仍然觉得痛感一丝丝地在变强烈,透过手心,直传达到我的体内。
回洛杉矶的第三天,他终于抵不过病魔,与世长辞。
弥留之际,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嘴里呢喃着什么,但我只听清了“晓晓”二字。
我父亲,我养父,在他的工作岗位上尽心尽力了一辈子,用自己的能力和知识救了许多人,其中包括我,而他自己的生命却终究在花甲之年陨落。
我哭了,哭得声嘶力竭,最后晕了过去。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悲伤万倍。
父亲生前的朋友不多,唯一的挚友便是一直跟踪他病情的李叔叔。在他的帮助下,我为父亲办了一个小型的追悼会,给敬慕他的同行还有感谢他的病人提供一个追思的机会。
那天,我穿着黑白,站在门口做接待工作,涨红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们,耳朵里不断听见三个字“请节哀”。
我静默地点头表示感谢,一般此景,也不会有人跟你多叨两句,哪怕是其他安慰的话,更何况他们大部分并不知道我父亲有这么个女儿。
一直到两男一女出现在我面前,说实话,那刻我肯定是惊讶的,其中两个我并不认识,但另一个男的,却曾出现在我笔下,洛杉矶最强集团苏氏的董事长——苏铭。
我错愕得忘了礼数,反倒是走在最前面的女人先开口。她轻微颔首,神情是可见的严肃和悲伤,语气柔和地对我说:“您好,我们是江医生的朋友。”
此时此刻我才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典雅高贵,素净的淡妆虽不能掩饰她脸上轻浅的岁月痕迹,但仍美得惊为天人。
许是以为我悲伤过度反应迟钝,女人又礼貌地开口:“您好,我是苏小小,这两位是秦逸天还有苏铭,我们是江医生的朋友,想来送他一程。”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见“小小”二字时,我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呆滞的目光变成探究,竟忘了礼节程序直接反问:“你和我爸是什么关系!”
面前人的眉头皱了皱,我能看出她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我还想再开口时,另外一个男人上前两步将她挡在身后,用浑厚略带阴冷的语调对着我说:“江医生曾经是我们的恩人。”
我恍然,抬眸,被男人严肃的表情震慑到,随后立马发觉自己确实唐突失礼了。
我对他们躬身表示歉意,然后按流程给他们递了象征朋友的胸花,让人指引他们进场。
追悼会结束,待我送完来宾想寻找那个女人时,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出于疑惑,我最终还是忍不住找了李叔叔询问相关的事情。
苏小小,苏家大小姐,苏氏董事长苏铭的亲妹妹,是洛杉矶出了名的设计师。她的丈夫就是那天挡在她面前的男人,纽约慕天集团董事长秦逸天,为人神秘又低调。
女人的身份让我震惊,这随便一点,都是我完全无法触及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