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言一怔,忙问道:“有甚么可疑?”聂雨荷道:“我觉得这位明姑娘好生厉害,青竹帮杨帮主的秘藏之物,也就是那把沁月剑与青竹心法,怎的被她一找便找到了,难道她是杨帮主指定的承继帮主之人?但听你所说,却是并非如此。还有,你们一起去金龙帮,继而又与金龙帮的两位副帮主前往九羊岛,按理说只要金龙帮的人没问题的话,是不应走露消息的,怎的又会被天星教之人未卜先知呢,居然还被那假道士暗算了?想必绝非金龙帮故意陷害你们,我想也没那个必要。再者,你们连夜返回乾明岛时,怎的又会那么巧,在海上被天泽教教主金无常拦截呢?”
一连串的问题直让穆少言听得心头大震,惊道:“你是说……不,这不可能!”聂雨荷淡淡一笑,又道:“最为可疑之处,便是穆伯伯被擒之日,明姑娘本来也在乾明岛上,天泽教教主金无常率众来犯,怎的她竟会踪迹皆无,至今下落不明呢?如果是被天泽教擒获,那天我们抓住周春生后,想他也没必要刻意隐瞒。再说了,穆伯伯身边只有她和严伯两人,严伯当日已经离岛,那么,谁又能偷偷对穆伯伯下毒而又不会被察觉呢,我想只有这位明姑娘方可办到。”
穆少言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些问题之前他从未想过,或者说从未去想过,若是按照聂雨荷的分析,明如月岂不就是那个蒙面的神行使了。穆少言瞪大了双眼,直盯着聂雨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方道:“不,我还是不能相信,月儿不会是这样的人。对了,我与那魔教的神弓使、神剑使、神刀使都曾交过手,这些人虽不是我的对手,但武功绝非泛泛,若她是那神行使,那她的武功应该不会低于这些人吧,但我明明看得出,她的武功根基很差,连家父都如此认为,她又怎能做得了那魔教的神教使呢?还有,那天在悦来客栈之中,我亲眼所见他的师兄陈秋阳被魔教掳走,这又做何解释?”
聂雨荷见他如此情状,知其方寸大乱,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穆大哥,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就是如此吧。不过,我也不希望刚才所说便是事实,但愿只是一种推测而已,等我们找到明姑娘之后,一切自然就会清楚了。只要她不是被天泽教掳走,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穆大哥,你也莫要多想了。”穆少言愣怔怔地出神,聂雨荷坐在对面,二人都是静默无语。
次日,严伯早早起来打点行囊,备足了路上用的水和干粮,又在东华城内买了一辆单马小车和两匹骏马,由自己驾车,让聂雨荷坐在车上照顾穆云舒,穆少言与严烈则各乘一骑。五人一路出了东华城,向西北灵梦山方向而去。
为了行止方便,大家皆简单地化了化妆,聂雨荷亦换了男装。五人晓行夜宿,兼程赶路,愈向西行,山林变得愈密,渐渐来到了西部崇山峻岭之间。一路之上,穆云舒每日调息运功,再加上聂雨荷的悉心照料,身体日趋复元,有时行至半路,穆云舒还会下车走走,呼吸一些山中的新鲜空气。每到一处投宿之地,五人都会听闻到不少消息,大多是少林方丈苦心大师当选武林盟主、一代大侠穆云舒被魔教所擒等等,更有甚者,已传出穆云舒在魔教遇难的说法。每当听到这些,五人皆一笑置之,不去理会。
连行了九天之后,这日天色向晚,前面俨然出现了一座市镇。严烈飞马前去打听投宿的客栈,穆少言等人信马缓行,等待严烈的消息。穆云舒挑开车帘,抬眼望了一下四周情景,对一旁骑在马上的穆少言道:“言儿,此处已是灵梦山的地界了,若是为父记得不错的话,再走上三十多里路便可赶到灵梦山了。嗯,前面不远的镇子便是灵梦镇,三十年前不过十几户人家,罕见外物,不知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
穆少言勒马问道:“父亲,严师兄已到前方的镇子里打点,我看今晚我们就在那里投宿吧,明日一早再赶往灵梦山如何?”穆云舒点点头,说道:“也好,这一路风餐露宿,奔波劳苦,大家都累得紧了,今晚好好歇息,明天一早再赶路也好。”正说着,严烈已赶了回来,飞身下马对穆云舒道:“师父,前面镇上有一家名为‘灵梦居’的客栈,我已经打点好了,只是房间不多,只剩三间了。”穆云舒点点头,说道:“三间也好,出门在外不要讲究,我和言儿同住一间便是了。”
于是,五人加紧前行,来到灵梦居时,已是黄昏时分。早有两名店伙计侯在门外,一个将车马拉至后院安置,另一个则接引着五人来到店内。五人分别进房洗漱一番,歇息了片刻之后,便分别来到店内大堂用饭,点了些酒菜、米饭之类。大家连日赶路,均是疲惫不堪,故而也无多话,只各自闷头用饭。
忽然,严烈悄悄地用手捅了一下穆少言,低声道:“公子,你看靠窗那桌的三个黑衣人。”穆少言也低声道:“我也看到了,看他们的服色,似是魔教中人。我们此时需处处小心,只要他们不注意我们,我们就不必理会。”其实在座除了严伯,皆是顶尖的高手,又岂能查觉不出。
临窗那桌坐着三名黑衣人,其中一人居中而坐,身形瘦小,鼻阔嘴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容貌甚是猥琐,另外两人身材都甚是高大魁梧,但对此人却是毕恭毕敬。他们亦是低头用着酒饭,并不多言,中间那名黑衣人偶尔抬头四顾,双目微睁之时,目光中饱绽精华,看得出武功不低。
穆少言等穆云舒和聂雨荷等人用罢酒饭,便招唤店伙计端上茶水来。正在此时,居中那名黑衣人也抬起头来,恰巧与穆少言目光一遇,旋即分开。穆少言心中一凛,因父亲重伤未愈,本不愿招惹是非,但他已明显感觉到这名黑衣人眼中的敌意。
果然,过不多时,这名黑衣人站起身径直向五人的桌前走来,另外两人也忙随之起身跟了过来。那人走到五人身边,略抬了抬手,甚是轻慢地“嗬嗬”干笑了两声,嗓音尖厉地对穆少言道:“看打扮,这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吧?”穆少言也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道:“在下前来此地访友,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贵干?”那人又是“嘿嘿”一笑,说道:“公子神形俊朗,相貌不凡,想必也是江湖中人。不瞒你说,本教之中正缺少公子这样的人物,不知有没有兴趣加入本教呢?嗯,这几位都是你的朋友吧,不妨也一同入了本教吧。”说着,指点着聂雨荷道,“看那个小哥长得倒是蛮漂亮,入教之后,定会讨得本教圣教主的喜欢的,嘿嘿。”
第七回 五道(5)
听他如此一说,穆少言蓦地想起曾听成远提起,其新收的弟子骆方和金龙帮的少帮主陆承风在揽秀大会上被天星教掳走一事,又想到自己在放马镇悦来客栈中遇到的陈秋阳被掳那一幕。此刻,这个黑衣人口称“本教”,看来定是天星教中人无疑,没想到此时此地,自己和聂雨荷也成了他们所物色的对象了。聂雨荷坐在一旁,早就听出此人话中猥亵之意,顿时脸色一变,“噌”地站起身来。
还未待二人答话,严烈已在一旁站起,对那黑衣人道:“听你自称本教,请问是哪个教派,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要将我家公子收入你们教中?”那黑衣人又是“嘿嘿”冷笑了几声,忽地笑容一收,沉声道:“本教乃当今武林第一大圣教天星教,我乃圣教主麾下神拳使鲍通。当今天下,众心归一,本教乃武林第一大圣教,兴盛已极,即将一统江湖,收你们几个入教难道还不够格么?”
穆少言、聂雨荷对视了一眼,而穆云舒正自低头品茶,似对身边之事丝毫不感兴趣。严烈亦是哈哈朗笑了几声,对鲍通道:“什么武林第一大圣教,我看便是武林中人人唾弃不齿的魔教吧,亏你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我家公子可没什么兴趣加入。”鲍通与另外两名黑衣人的脸色同时大变,没想到眼前这么一位衣着素朴、其貌不扬的大汉竟敢公然称天星教为魔教,这可犯了天星教的大忌。鲍通冷笑道:“好小子,你敢说本教是魔教,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另外两个黑衣人已同时出手,一左一右,一拳一掌向严烈打来。
严烈乃是严伯的独生爱子,自小便拜穆云舒为师,学了一身本事,自与穆少言外出闯荡以来,极少有出手的机会,见这两个黑衣人突然对自己出招,暗自冷笑一声,不闪不避,也是一拳一掌迎向二人。他本是后发出招,却先那二人而至,“呯呯”两声,拳掌相交,那两个黑衣人尚未觉出疼痛,身子早已倒摔了出去,各自直跌出了一丈开外。两人有些莫名其妙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发现各自的右臂均已软软垂下,痛感方至,显是被严烈的拳掌之力一下子便震断了。
在这二人的痛呼声中,鲍通惊怔了一下,随即怪笑连声,喝道:“好小子,好大的气力。”说着,向前欺身一步,双手疾抓向严烈双臂。他这一抓奇快,掌上挟着劲风。严烈知其武功远高于那两个黑衣人,不敢怠慢,出掌反切鲍通的腕脉。就在二人四掌即将相对之时,鲍通忽又快速变招,化掌为拳,自下而上击向严烈小腹。严烈收掌下沉,自上而上迎着鲍通双拳,再度切他腕脉。鲍通身子一晃,已移到严烈左侧,左手变拳为掌,抓向严烈的左手小臂,右手则直扑其肩头,意欲反锁严烈的左臂。严烈竟不闪避,任由他抓了,但右掌已迅疾拍出,击向鲍通的前胸。鲍通也晓得厉害,忙收掌退出,堪堪闪过了严烈的一掌。
“分筋错骨手!”穆少言在旁低声喝道。此时鲍通见占不到严烈什么便宜,“呼呼”凭空打出两拳,跳了开去,“嗬嗬”笑道:“不错,正是分筋错骨手,你小子倒也识货。”
严烈刚要再度进击,穆少言忙一摆手止住了他,对鲍通道:“那日悦来客栈中,江南双虎可是你所杀的?”鲍通仰头笑道:“什么江南双虎,狗屁的少林硬功,竟敢口出狂言辱我圣教,老子不费什么事便让他们变成了两条死狗,哈哈哈。”穆少言强抑胸中怒火,又问道:“江南双虎并未招惹于你,只不过说了几句闲话而已,为何要对他们下此重手?”鲍通翻了翻眼睛,冷冷地道:“哼,他们竟敢对本教大不敬,死有余辜!再说,这等货色,杀了也便杀了,有什么了不起。难不成你这小子还要为他们打抱不平么?”
江南双虎平日里虽称霸一方,但却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只不过言语之中对天星教有些不恭,当日深夜便被人以重手法的分筋错骨手打断了全身筋脉而死,以至穆少言与严烈当时还疑心是聂雨荷所为,没想到今日在这灵梦居里见到了原凶。穆少言后来向穆云舒禀告此事之时,穆云舒亦是极为愤怒,听到鲍通如此一说,也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鲍通正自得意洋洋之时,乍然被穆云舒一瞪,顿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这股寒意虽是稍纵即逝,却激得他从头到脚冒出一道冷汗来。还未等他从这种感觉中转过神来,严烈已是低吼一声,一掌便拍向他的面门。鲍通仓促间急忙侧身闪避,忽觉颈后一紧,全身顿时酸麻不已,再也动弹不得。原来不知何时,穆少言竟已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捏住了他的脖颈。严烈这一掌好不刚猛,立时直将鲍通的整个脸孔打得瘪了下去。在一瞬之间,鲍通甚至听到了自己面骨碎裂地声音。他惨叫一声,立时昏死过去,眼见已活不成了。
穆少言放开手,鲍通的身体顿如一堆烂泥般瘫软在地上。一旁断臂的那两个黑衣人早已看得呆住,怔怔地望着对面的五人,一动也不敢动。
严烈转身对穆云舒道:“师父,徒弟杀人了,请师父责罚。”穆云舒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淡淡地道:“这等货色,杀了也便杀了。”聂雨荷在一旁听的真切,穆云舒的话正是刚才鲍通说江南双虎时的口气,不由“扑哧”一乐,说道:“就是,这等败类,留下又有何用,严师兄不必介怀。”
穆少言指着另外那两个黑衣人道:“父亲,这两人怎样处置?”穆云舒道:“他们不过是魔教喽啰,放他们去罢。”穆少言转头对那两个黑衣人道:“你们两个,抬了这个鲍通去罢,回去转告你家教主,他日穆少言必当亲自登门拜访。”
“穆少言!”那两个黑衣人惊呼出声,再不敢迟疑,各自拖着折断的手臂,其中一人背了重伤的鲍通,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门去。 。。
第七回 五道(6)
店内正在用饭的其他客人此前听到天星教之名,早已躲得远远的,见穆少言等人轻松地击退强敌,不由长出一口气,有人暗道,“好家伙,这几人不知什么来头,怎的会如此胆大,公然与魔教为敌。”
听到穆少言自报家门,有几位江湖人士打扮的客人皆是面露喜色,赶忙走上前来见礼。自揽秀山庄武林大会之后,穆少言早已声名远遍。这几人一齐躬身施礼,其中一位年纪略长的笑道:“在下峨嵋派弟子杨凤池,这几位是在下的师弟,见过穆少侠。”穆少言忙还礼道:“原来是峨嵋派的杨大哥,久仰。”杨凤池道:“岂敢,岂敢,在下自武林大会一睹少侠风采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没想到今日能在此相见,实在幸甚。刚才未能认出穆少侠,还望见谅。”穆少言听他如此说,知是自己化了妆的缘故,忙摆手道:“杨大哥过奖了,在下愧不敢当。不知杨大哥因何至此,武林大会之后,各大门派的情形怎样了?”杨凤池微微笑道:“听说令尊穆大侠出事之后,各大门派均十分牵挂。少侠离开揽秀山庄后,新任盟主苦心方丈号令各大门派联手行动,打听令尊下落。我峨嵋一派回山之后,也派出弟子四处打探魔教所在,在下和几位师弟便被派遣至此,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客栈里竟也遇到魔教中人,幸有少侠与这位兄弟出手。对了,前些日子,在下听一些同门的师兄弟说,魔教总坛所在的九阳山似乎有了点消息,本派掌门已远赴中原,到少林寺会合各派掌门,共商抗衡魔教之事了。”
闻听此言,穆少言心头一震,正要再问,却听杨凤池又道:“穆少侠,在下曾听闻一些对令尊不利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少侠因何来到这灵梦山下呢?”穆少言忙道:“多谢杨大哥挂念,家父已然脱困,杨大哥若是见到贵派段掌门之时,还望替在下代转谢意。在下与几位朋友来到此地,乃是拜会几位旧友。”因穆云舒受了重伤,又加之魔教中人几乎无处不在,故而穆少言未敢向杨凤池介绍父亲。他继而问道:“杨大哥,你刚才说九阳山有了点消息,请问是哪方面的消息,那魔教总坛究竟在何处?”杨凤池连连摇头道:“这个在下还不曾得知,只是接到本派之令,命在下与几位师弟速返峨嵋山,本打算在这儿用罢晚饭便连夜启程,正好碰上了少侠,倒真是有缘。穆大侠既已平安无事,真是可喜可贺,在下回去后一定转告本派段掌门及各大门派,这样大家也便放心了。也请少侠转告穆大侠,好生调养身体,他日若是有缘,希望在下能够亲睹穆大侠风采。”穆云舒听到这里,微微颔首,面露笑意。穆少言向杨凤池等人深施一礼,说道:“多谢杨大哥,杨大哥一路保重。”
杨凤池和他的几个师弟向穆少言等人拱手告别,便与客栈掌柜的结了账,动身回往峨嵋山去了。此时,这灵梦居的掌柜方敢来到五人面前,对着穆少言和严烈深鞠一躬,口中叹道:“唉,小的是本店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