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想知道,老夫自当知无不言。”年逾六旬的老师傅笑呵呵地从徒弟手上拿走“小青”的人偶,先将操纵人偶四肢的丝线抖开,然后将勾住木柄其中一条线一扯,一条长长青色的蛇尾巴便从人偶裙底露出来,接着又是一扯,裙子往上翻盖住“小青”的头部,青色鳞片的内衬便呈现出蛇的头形,最后再拉住另一条线一扯,“小青”便由蛇变回人身。
琅琊晶照着老师傅所教授的,先扯一条线让白蛇变回人形,再拉另两条线让“白素贞”由人变蛇。
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因为戏偶的成功变身而展露开怀笑靥,她忙碌的手指不停地东拉西扯着,戏偶也在她的操控下时而为“人”,时而为“蛇”。
琅琊晶捧着戏偶,看着它在她的操纵下摇头摆首的模样,心情大好。
“我的收藏里没有这样的戏偶。”好想要啊!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一个一模一样的?
世故的老师傅立即笑吟吟的将青蛇一道奉上。“如果公主喜欢,白蛇与青蛇就是您的了!”
琅琊晶如孩子般发出喜悦的低呼,轻快地命令侍女。“鹊儿,快快打赏!”
“是!”贴身侍女鹊儿清脆应声,从袖中拿出一袋沉甸甸的荷包。
就在老师傅眉开眼笑准备谢赏时,宫女喜儿进来通报。“公主,司徒大人求见。”
听见那个名字时,笑意先是在唇边凝住,而后逐渐消失。
司徒漠总是在她兴致昂扬时扮演泼冷水的角色,当然,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在她梦幻的世界里,司徒漠是一个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人物,他的出现打碎了她沉浸在幸福中的假象,将她小女孩般的童心摧毁得一点也不剩,残酷的将她拉回现实的世界里,让她看清楚──她依然是那个必须受制于礼法、教条的公主。
琅琊晶抿紧樱唇,纯然欢欣的童颜被自小练就出来的威严所取代,那一瞬间,她彷佛戴上了一张“公主”的面具。
“不见。”她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绝,视线无一刻从人偶上移开,并怜爱地抚了又抚,才将白蛇青蛇还给老师傅,吩咐道:“师傅,把戏继续演下去。”
公主的拒绝接见,使喜儿惶恐不已。
“司徒大人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当面向公主禀报。”
琅琊晶的脸色沉了下来。是谁给了他这种错觉,让他以为自己握有掌控她的权力?她可不是他的傀儡!
“我说了不见,打发他走。”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不管他说几遍,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定。
喜儿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公主是自己的主子,主子的话,她当然只能遵行,可是,司徒大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呀……
两边都开罪不得,喜儿急得泪花乱转。“可是……公主,您还是见一见司徒大人吧!奴婢人微言轻,恐怕阻止不了大人……”
琅琊晶更不高兴了。连她的丫头都如此惧怕他的权势,那个司徒漠难道真有通天的本领不成?
“就告诉他我已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论他有什么事,也不能阻止她看戏。“师傅,继续演!”
于是,花鼓轻点,琴瑟谐奏,偌大的三公主寝宫里,傀儡戏再度热闹开锣。
但一缕低沉有力的嗓音压过全场,清晰地响遍宁心宫──
“太迟了,臣已经进来了!”
听见那熟悉而清冷的声音,琅琊晶僵住了。
司徒漠立在门边,西风由外向里灌入,拂动他的玄色大氅,看起来竟似某种羽翼,狂放又带着些许阴冷气息。
他身长玉立,五官轮廓俊美得令人胆寒,特别是那双眼睛──狭长深邃,熠耀如星,微笑时勾魂摄魄,愠怒时凛冽如冰,再佐以尊贵的气势,以及高不可攀的官位,在朝中形成独特而醒目的存在。
司徒漠仗着女皇的器重,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多次擅闯公主寝宫,他爱来就来,想走就走,连她都拦他不住。
他的来临使得宫殿里气温陡降,就连先前的欢乐气氛亦不复见。几名宾客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谈论著他的种种,投向司徒漠的眼神则充满忌惮与鄙夷。
但司徒漠锐利的黑眸环视一扫,窃窃私语顿时凝成一片死寂。他就在四周寂静如死潭的气氛中来到她的面前。
“公主,臣有要事相谈。”他拱手而立,恭敬的语气与一般臣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的眼眸中,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凌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