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2)
梅与雪,有着不解之缘。
“天迥云垂草,江空雪覆沙。野梅烧不尽,时见两三花。”
即将上任的演员总统罗纳德·里根能懂中国古诗词深厚的文化意蕴么?但他懂得这个女人的心,懂得她在亚洲的别人无法取代的作用。
1980年11月2日,里根竞选获胜。在这之前,这位女子曾对里根说:“如果你当选总统,可别忘记一定要多用几个女性!”里根不无幽默却也异常诚恳地回答:“如果每个女性都像你这么聪明,那我们男人做什么?”
1981年元月,总统将正式宣誓就职,在新旧班子交替的短暂时光中,里根得将跟中国大陆和台湾等方面的关系都理顺,他想到的、立马用到的便是这一个女人!他两次召见她,却未将谈话内容公布于众,她是他的特使,却又是一次秘密飞行。
班机在日本东京羽田机场徐徐降落。
机场上,除了泛美公司的负责人、台湾驻日本代表马树礼和他的副代表之外,别无他人,连美国大使也没来人,一切悄悄进行着。
刚刚新婚一天的参议员史蒂芬与他的新娘葛德莲已在机场贵宾室等候,他们与陈香梅在此汇合后,即飞往北京。
本来与陈香梅同行的是田纳西州的参议员、参院少数党主席哈护贝克,但就在行前一星期,他的夫人入院开刀;于是临时请就要当新郎的副主席史蒂芬议员代他出马,史蒂芬是阿拉斯加资深参议员,当年在第14航空队做过飞行员,也是陈纳德将军的老部下吧。陈香梅风趣地说:干脆,你们到中国去度蜜月,龙凤呈祥、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小憩片刻,班机又起飞了。
北京近了,她的心跳得厉害,一首诗酝酿在脑海中: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别时心情沉重,离恨浓似秋云。谁知又再相逢,不是一年一月,竟如隔世!三个十年!别时我是青春的双十年华,再来时我已饱经变乱,尝尽人间的世故与辛酸。这是真?这是梦?”
这是梦。这是真。
班机已稳稳停落在北京首都机场,舱门打开,乘客鱼贯而下。她却又一次让泪水濡湿了双眼,她伫立在舷梯上,让凉嗖嗖的风刮着她的脸颊,她贪婪地吸着雪野的清冽的气息,她嗫嚅着:北京,你的女儿回来了。
她已是拿着官方和民间双重护照的美国公民,但是,她的祖国是中国,她的根在中国。
她是美国的媳妇,她是中国的女儿。
所以,她自称:半个美国人。
她还是一个完全的中国女人。
元旦的早晨,庄严的人民大会堂中挤满了中外的记者群,邓小平和其他国家领导人接见了陈香梅女士一行。“咔嚓咔嚓”镁光灯闪烁不停,是夜,中美的电视都播出了陈香梅访华的新闻。
而在那一瞬间,邓小平的手握着陈香梅的手的一瞬间,面对这位慈祥精干的矮矮的老人,陈香梅的心颤栗了!她不只是握着一位巨人的手,她分明触摸到中华民族的根!从1980年的最后一天到1981年的元旦,不过短短的二三十个小时,可是,经历了跨世纪般的飞跃,而在她的人生之旅中,完成了极其深刻的过渡!不是恍若隔世,不是如幻如梦,真实的是,中国人应该团结,应该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她见着了舅舅廖承志,舅舅穿着整齐的深灰色的中山装,戴着·琅眼镜,和蔼可亲地向她伸出双臂。如若不是在这种场合,她会一头扑进舅舅的怀中大哭!见舅如见娘。她忆起了少女时在香港的日子,那是母亲和她们相处的最后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行踪不定的神奇的舅舅给她们带来了快乐和猜测,母亲说他在打游击,可他挺喜欢这群外甥女,常常和她们闹着玩呢。是这样的一位可敬又可亲的舅舅呵。
那宴会,也就满是人情味。
邓小平谈笑风生,以他浓郁的四川口音笑说:“香梅,你舅舅可是个‘妻管严’呵。”
陈香梅不解地望望舅舅,这冬春之交,他一点也不气喘嘛,她问:“舅舅,您患气管炎?”
廖承志望着邓小平,快乐地摇头笑着。
邓小平依旧笑说:“你舅舅呀,是‘妻管严’,你舅妈不准他多吸烟,每天定量供应,只给3支,他嘛,常是超支罗,只要有机会,他就偷我的烟·。”
香梅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满座皆笑。
这是家的氛围,家的亲情。谈什么怎么谈不必绞尽脑汁,更不会拘谨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