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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1页)

杂微妙盘根错节的人际利害关系,也许他从薛岳身上折射出他自己在美国军界的遭际?这一回,尚未从常德之战中恢复过来的薛岳部队打算坚守长沙,薛岳集合他的炮队在岳麓山上,他的兵士们正受着疟疾之苦,短衣短裤赤脚,奋力地挖着深沟准备固守,但是,没有供应没有增援的孤军能坚守多久呢?陈纳德派出战斗机轰炸机竭力空袭日军的供给线,以助薛岳一臂之力。

6月初,史迪威终于从缅甸丛林的司令部走了出来,他在飞往重庆的归途中,在昆胆第14航空队作了30分钟的停留,以商讨华东基地的问题,史迪威拒绝采取任何步骤结解华东局势,但同意给第14航空队的驼峰补给增加到1万吨。6月8日,史迪威宣布华东处于紧急状况。6月18日,日军如洪水般包围长沙,弹尽粮缺又无增援的薛岳守军无法坚守,长沙沦陷,重庆一片恐慌。很快日军又潮水般涌向衡阳,衡阳地处要冲,是汉口至南宁的交通枢纽。薛岳属下的方先觉将军,曾血战台儿庄和参加过两次长沙保卫战,他率领第10军,以血肉筑成长城,誓死守住衡阳。陈纳德命文森和希尔率战斗机频频出击,轰炸扫射围攻的日军。战斗机每天出动多次,只要一飞回机场,武器装载员就冲上前,将杀伤弹和爆破弹挂上机翼;而驾驶员则飞跑向警报楼,报告上次出击情况,领取新的战斗任务后又奔回座舱,冲向云天。但终究寡不敌众,日军逼近机场,战斗机群只有撤离,并随即爆炸焚烧了机场。华东危的旦夕,终于引起了美方注意,美第20轰炸机队在6月19日对日本本土进行了空袭,阿诺德亲自担任B—29的司令。这是首次对日大空袭,许多要人和记者都想法搭上了空中保垒B—29,大空袭后记者们自然大肆泻染,吹得神乎其神。称之为对日本施加压力,为陈纳德减轻华东基地的压力。但是,陈纳德却痛心地发现,第20轰炸机队在跟第14航空队抢油,对日本本土钢铁基地的轰炸并不能立即缓解华东的危急。日军团团围住衡阳,日军高射炮队疯狂向古城射击,古城火光冲天,方先觉发出紧急无线电呼吁,城里已弹尽粮绝!陈纳德向史迪威请求给予空投,但史迪威拒绝了。陈纳德只得擅自作主,向衡阳空投粮食和医药用品,在守城的最后日子里,文森和他的队员们不顾一切飞向火焰冲天的衡阳,准确地投下一批75毫米的炮弹和口径的弹药。8月8日,衡阳失陷,已被日军围了整整48天。夕阳如血,留下的是五千名中国将士视死如归的悲壮画面。

梦中情人(6)

陈纳德的心也在流血。

也是8月,缅甸战场的形势已发生了变化。郑洞国指挥远征军包围攻打北重镇密###。雨季尚未过去,中国将士们在倾盆下雨中冲杀,在齐腰深的泥水战壕中开火,苦战20余天,终于拿下了密###。

华东局势仍万分紧急。薛岳部队只剩下五千人,依旧在桂林地区奋力阻击日军。陈纳德力图保住华东的最后一批基地,他再次主张给薛岳将军以武器!他愿意捐出1000吨物资用于运送轻机枪、手榴弹和爆破筒等给薛将军,他不怕冒什么政治风险。他请示史迪威驻华总部的赫恩准将,赫恩又与史迪威联系,但史迪威的看法是:“采取夹生饭的措施已不是时候。像这样免费赠送肯定会延误大事,客观上有利于那帮人。现在,牌都已亮到桌上,可没有回答。他们不给回音,就让他们去受罪。”薛岳没有得到什么帮助,他们与日军已近在咫尺!

9月14日早晨,陈纳德同史迪威坐飞机到桂林巡视,他们同文森和张发奎将军开了最后一次会,史迪威批准了最后的决定:“炸光并撤离。”陈纳德不忍心目睹火中的毁灭,他的几年的心血将付之一炬。深夜,爆破开始。卡宾枪枪声、油桶爆炸声,熊熊火舌卷着基地的房屋,燃烧着整片土地,夜空也烧红了。文森和希尔最后驾机离开,《时代》杂志的记者白修德也在机上。他们飞向柳州,这是第14航空队在华东的最后的基地。可柳州又能守住多久呢?

陈纳德的心也在燃烧。

9月17日,史迪威在彻底明白华东已无可挽救地丢失之后,才批准向薛岳的部队运去500吨美国武器和弹药。但是,太少,也太晚。

夜深沉,陈纳德打了个寒噤。月夜的田野,梦一般的荒凉,就像他的心田。他起身回屋,膝盖关节咔嚓一声响,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点老。他想起了梦洛的家,想起了孩子们和妻子。六个男孩都跟军队有缘,杰克在阿留申群岛任战斗机大队队长,麦克斯在空运勤务部当交通调度员,帕特是驻英国P—51机驾驶员,普格是航空队无线电机修员,鲍勃成了航空学校的学员,丁克在苏罗门群岛的美国“赫伦娜”号上,都是好样的,这让他感到欣慰。内尔和女儿们也都很好,只是,他已深深感到他和内尔的心隔得越来越远。也许,他有负于内尔,他在中国不能没有女人;可是,内尔绝对不愿同他一块来中国,卢克机场夫唱妇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而他,跟中国真可称得上血肉相连了。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不愿再想这不愉快的事。还是想想明天的记者招待会吧。当然,他绝不会像老娘们那样诉说战局的紧张、形势的危急;也不会透露半点各种势力各种人际间不可理喻的复杂关系;并非想隐瞒什么粉饰什么,把最鼓舞人的战讯、把最美好的希望告诉给人们吧。他深恶痛绝一些美国将领和一些记者制造“华军不愿战”的舆论,因为他亲眼目睹中国军民在血与火中的苦斗,他要把这一切告诉给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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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儿,得儿”,马蹄声声,敲击着古老街巷圆石子铺就的路面,也叩击着少女激动的心。

陈香梅端坐在马车上,她仍穿一袭已洗旧了的阴丹士林布旗袍,脚着黑色的布鞋;与往常不同的是多了些点缀:两条小辫上扎了两只黑底白点的蝴蝶结,脖了上系了条雪白的乔其纱围巾,左手的中指上戴上了母亲的泪钻戒指。青春和漂亮,她都拥有。

为了今天的装扮,昨晚她特意到静宜那要来了化妆品:庞斯面霜、美国口红和眉笔。这在战时是妇人罕见的珍贵品,静宜托人飞越驼峰带来的呢。静宜不解地问:“我说过好多回,如果你想见将军,有机会我可以领你去。你只是一个劲摇头。这回你兴致怎么这样高?”她仍旧笑着摇头。她本想说:“由别人领着和自己独立走着,是两码事。”静宜随后叮嘱她,明晚务必再来,有要事相商。她蹙起了眉头,准是父亲又来了催命信,而眼下大姐不愿败坏她的兴致罢了。

天没亮她就起了床。浓妆艳抹一番,不满意,洗去;淡妆素裹后,对着小圆镜顾盼生辉,尔后换上唯一的高跟鞋,穿上唯一的织锦缎旗袍;就在出门的一刹那间,她的自信彻底动摇了,她退回小屋,颓丧地坐到床上。我这是干吗?又不是新嫁娘,更不是吉普女郎!我是一个战地记者,怎能脂粉气薰人?于是,又一番大折腾,洗尽铅华,归真返璞。但毕竟还是女人,这些小点缀,她舍不得取下。

折腾来折腾去,她担心“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便坐上了马车。她的脑海中像塞满了种种思绪,却又分明是一片空白。哦,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心情,也不过如此吧。

她要去见陈纳德———她心中仰慕已久的英雄,这将是他们的第一回见面。其实,她不过是去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在众多的中外记者中,大将军或许对她这乳臭未干的小记者不屑一顾呢?或许大将军注意到她后,会认为中央社甚荒唐,怎么派出个黄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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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情人(7)

心乱如麻。

昆明的早晨,已展现出喧闹和繁忙。各种小吃摊和馆子店热气腾腾,抑扬顿挫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两边的商店也早早地卸了门板,像赶热闹似的,不少店铺都播放着京剧和地方戏。上班的男人们、买菜的主妇们和上学的孩子们汇成熙熙攘攘的人流。一时间,你会忘了这仍是紧张的战时!有飞机的嗡嗡声响过,陈香梅抬眼蓝天,几架银燕掠过,怎么说美国航空队对日军的狂轰滥炸也起到了扼制作用。

美国第14航空队总部到了。

她跳下马车,颇有几分忐忑不安地将簇新的记者证掏出,中国卫兵接过,啪地给她行了个军礼,这倒让她刺激得兴奋起来。

果然,她是最晚到的记者。

会议室里,围着长形的疤痕累累的木 ,已坐满了中外记者,全是男人,他们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她又感到窘迫,站立着打量着,寻找一个座位。

“陈小姐,请进。”一位瘦长的男子站了起,大声招呼着。他是同一个大办公室的同事冯鲍勃,大家喊他大冯。

霎时间会议室寂静了。所有的男人的目光逼射着她,灼灼又咄咄,她的脸立即烧成绯红。她在大冯已迎着她走来:“来,我给你留了个座位。”

她低着头跟他走向座位,可还没坐下,大冯已大声说:“先生们,这是安娜·陈香梅小姐,我们中央通讯社的第一位女记者。你们看,我刚才没有扯谎吧!”

原来刚才热烈讨论的话题竟是她!如果是一个新来的男记者,决不会有如此的“礼遇”!嘈杂的议论声又响起了,不少同业站起礼貌地与她打招呼,一位美国记者居然轻佻地喊道:“喂:“安娜!”还有一位竟打了一个长长的唿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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