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你还要加封他的官?”
他嗯了一声,望着对面的韩嫣:“他这个人虽然耿直,又有些好大喜功。但是这件事他却并非做不下来,而是在跟我摆架子,嫌我给他的面子不够,嫌到时候在朝堂上名气不够响亮,故意拿矫。”
韩嫣扬唇。我夹了筷鹿肉进口,轻嗤表示不屑。
韩嫣想了想,道:“以他的才干及功勋,位列九卿倒并不为过。”
刘彻点头:“不错。其实我早有提他上来的想法,先帝也曾说过此人可堪重用,但我又瞧不惯他那脾气。太仆任上正好上月年老告退,这番便提他补任罢了。”
我承认我很小心眼,因为汲黯在我心里根本就是个不招人待见的臭老头,且不论他抹过我面子,今日里竟又言语羞辱韩嫣,连这么神仙似的人物他都要打击,未免太不厚道。于是我认为刘彻必定是发了疯才要提这样的人做太仆。
我十分不赞同他这么草率行事,更因我对他加封了汲黯的官之后,他是否能办成这件事情表示极不乐观。但是,我却不想在这方面郑重地发表什么意见,于是看着他把旨意颁发了下去,并且当晚就等来了汲黯的谢恩。
翌日便是我们的启程之期。
长乐宫大宫门内早早便聚集了众多的宫女内侍,首先是太皇太后的车辇,而后是皇太后,再者是我这个兴致勃勃早早就赶到了的皇后。每队后方都紧随着五十名盔甲侍卫,而后有各宫的近侍女官相随,声势造得颇为浩大。
刘彻下了早朝也与韩嫣同来送我们,见我发钗歪了便伸手替我扶正。太后凑在太皇太后耳边指着我们悄悄的笑,我立即也做出回应,装成与刘彻依依难舍的样子,暗地里则警告他不得偷喝我埋在梅树下的酒,并且每隔十天就得送些荤食来让我打牙祭。他要求我付来回车马费,而我毫不留情在他手腕上留下块淤红打消他的妄念。
他斜着眼轻哼:“小心我把送去的鹿肉和麂子肉全换成老鼠肉。”
我指指刘春抱着的大胖猫:“谢谢,雪儿会喜欢的。”
024 犯上
母亲的车辇在我们集合时适时赶到,王太后亲热地上前与她寒暄,我扫了扫她车辇左右,并不见董偃在侧。我走上前拜见,以为她-不会理我,还打算好好阿谀一下,谁知她什么也没说,瞪了我两眼便拉着我同去到太皇太后跟前见礼。
老太后今日也是容光焕发,行动之间环佩玎当,令我不得不猜想,但凡在宫中呆久的女人,提到出宫时那份心情许是同样的兴奋。她摸到我的手后将我拉近,扬脸问道:“我听说,你昨儿把汲黯给骂了一顿?”
我讶然,瞧了瞧左右太监,木着头皮点头:“那个,也没那么严重,就问了他两句。”
谁知她却点头微笑:“好孩子,臣子有不对的地方,就应该指责。皇家尊严不可侵犯,无论是对你还是对皇上都是如此。你要谨记这一点。”
我张了张嘴巴,讷讷称是。
整顿完毕后,便预备登辇。我跟刘彻很有眼力劲地左右搀扶着老太后上车,很是谦恭孝顺。王太后随后也与母亲相让着入辇,这对亲家母之间看上去十分融洽。
司仪太监扬声一喊,仪仗队便徐徐起行。等我正要转身上车之时,宫门口却由远而近传来一道大呼:“太皇太后请留步,太后请留步,太主请留步!”
我定睛望去,汲黯提着袍角从外疾步闯入,到了当先的老太后圣驾之前二话不说撩袍跪下,堪堪好挡住队伍去路。
老太后是个相当迷信的人,对于神学之说犹为敬畏,此番出宫之所以独独挑中今日,完全是因听信了史固那老神棍说这是个黄道吉日,绝对宜于出行之故。眼下汲黯竟然冒了大不讳之险上前拦路,真真不知长了几个脑袋。
全场数百人哗然不已。
我看着刘彻,“你指使的?”
他耸肩:“怎么可能?”唇角却挂着丝不着痕迹的愉快。
我走到汲黯跟前,很是想瞧瞧这位新晋的太仆大人究竟会是怎么个死法。
刚上了车的母亲及太后立时又步下辇,宫人们纷纷让开道路让她们通过。太监撩开车帘,老太后敛目端坐于内,面若寒霜望着下方:“汲黯,你挡住哀家去路做什么?”
“启禀太皇太后,老臣此来是为有话要说。”汲黯伏地而后起身。老太后十分不悦,接着便示意旁边太监下去。汲黯却不动,朗声说道:“禀太皇太后,您老人家眼下拖开了老臣也是无用,现如今长安城内所有商贾小贩已然聚集在宫门外头,太皇太后今日若不为老臣断个案,他们是不会散去的。”
老太后听闻当即沉了脸,忙唤太监前去察看虚实,适逢先行的仪仗队飞跑来报:“启禀太皇太后,宫门外静坐了大批百姓和商贾小贩,仪仗无法通过!”
我大感惊讶,再看着旁边刘彻,他却跟没事人似的与韩嫣互视一眼,而后眼观鼻鼻观心,背着手在那里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