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吧……”邦德诺挺了挺胸脯,突然大声喊叫道:“都起来,都起来,分酒了!最后的酒不可不喝啊!”
“阁下,已经没有酒了,”一名身材矮小的风骑兵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军旗跑了过来,“军旗上都是血污,我昨晚用剩下的酒好好洗了洗,已经晾干了……很抱歉,把酒都用完了。”
邦德诺愣了一下,随即拍拍那名风骑兵的肩膀:“好小子,干得好!对了,你是沙漠游牧民出身,六年前加入的风骑兵,我没说错吧?”“是的,阁下!”对方立正敬礼回答道。
“如果还能活着回去,去卡莱那找杉尼,告诉他说……”邦德诺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你能看到我是怎么死的,就描述一下我的死法好了。”“是,阁下!”那名风骑兵大声说道,“我们族中有一句谚语:男子汉毕生寻找自己光荣的死亡!”
“好!”邦德诺大笑着接过白底黑边淡紫色萨伯斯花的军旗,“如果你们认为,我为你们寻找的死法是光荣的话,那就和我一起去迎接它吧!”
山谷口狭窄的地形,是非常不利于风骑兵驰骋的,敌方步骑兵排成密集方阵缓缓退推进,仿佛一堵坚固的城墙般,近乎无懈可击。
“如果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邦德诺此刻却又改变了语气,吩咐部下说,“丧失了战斗力,或者武器损毁的,没必要用拳头和牙齿与敌人作战——就象两天前咱们中有些人干过的那样。身后是陡峭的山崖,不如跳下去,既免了当俘虏,又可能真神庇佑,赢得一线生机。”
“那阁下您呢?”身旁一名风骑兵小心地问道。
“你以为我会在死亡前就丧失战斗力吗?”邦德诺大笑着回答,“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小子!”
战斗从早晨八时左右开始,经过两个小时的顽强抵抗,风骑兵伤亡殆尽,连库罗·卡米诺都满身伤痕、盾牌碎裂、骑枪折断,钉锤也为了击倒一个摇摇欲坠的敌方骑士而脱手飞出。他向邦德诺打了个招呼:“阁下,是生是死,我先去请求真神的裁决了。”然后纵身向身后的山崖跃下。
邦德诺来不及目送卡米诺离去,因为敌人的一名骑士正当面冲来。他敏捷地躲过骑枪,将手中铁棒狠狠砸在敌人头盔的侧面,“当”的一声,敌人晃了一下,却并未倒下。
邦德诺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已经衰退了。“倒霉,难道夸下了海口,却最终要出笑话吗?我会在死亡前就丧失战斗力吗?”身旁的部下已经一个又一个倒了下去,自己从克廷带出来的一千一百零七人,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零头。
“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吧!”一名敌方骑士越众而出,面对邦德诺,保持二十尺的距离,“你们已经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了,自杀性的反击,违背了真神的教义!”
“去他娘的真……”邦德诺本能地回骂了半句,突然改口,“去他娘的教义,谁承认哈维尔的教义啊!老子就是要自杀性地反击,不怕死你就过来,别远远地只敢卖弄嘴皮子!”
那名敌方骑士,看起来身份颇高,起码是一名中队长,他冷笑一声,挺着骑枪,直向邦德诺冲了过来。邦德诺握紧手中铁棒,紧盯着敌人握枪的右臂,近了,越来越近了……他猛地一驳马头,让过枪尖,把铁棒砸向敌人的右肩。
耳边又是一声冷笑,敌人左手的木盾不知何时向右圈转了过来,正砸在邦德诺的脸颊上。邦德诺怒吼一声,从马背上倒撞了下去,手中铁棒也脱手飞出。敌人勒住马,按下枪尖,指着邦德诺的咽喉。
邦德诺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拔出腰间护身的短剑,一剑刺倒一名冲上来准备绑人的敌方扈从。敌骑士的枪尖划过他的腰部,皮甲被豁开,鲜血如喷泉般涌了出来。
“我是教皇骑士团高级参谋亚拉霍尔·拉波特男爵,报上你的姓名、爵位和职位。”敌人似乎已经确定邦德诺毫无还手之力了,不再紧逼,只是举着骑枪,冷冷地问道。
邦德诺大口喘着粗气,慢慢站稳脚步,大声回答:“我呀,你记住我的名字吧,托利斯坦狗,我是……”话说到一半,手中短剑突然掷出,直射敌人面门。
拉波特男爵猝不及防,急忙扔了骑枪,一个跟斗翻下马来。他躲得虽快,短剑依旧划过脸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扯平了。”邦德诺放声大笑。
男爵在扈从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双手大剑。他气哼哼地甩开扈从的扶持,并制止了准备前来协助的战友,大步向邦德诺跑了过来,狠狠一剑劈下。已经失去了所有武器的邦德诺只有躲避一途,他向左一晃,让过了剑锋,接着后退一步,又躲过了第二剑。
男爵双手握剑前突,邦德诺再也避不过去,大剑从刚才被骑枪划裂的腰部伤口直楔了进去。邦德诺踉跄后退,撞在一面石壁上,再也动弹不得。
“这就是我的死法吗?似乎不够光荣呀。”他心里这样想着,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乔,你做得很好,我都看见了,正如库罗所说,即便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了。”
“如果你还活着,在这个战场上,会得到怎样光荣的死法呢?”邦德诺喃喃自语,突然一口唾沫向正狞笑着的拉波特男爵脸上啐去。男爵被迫松开握剑的双手,跳开躲避——被敌人刺伤并不羞辱,若被啐在脸上,定会遭到同僚嘲笑的。
邦德诺伸长双臂,仍旧握不住大剑的剑柄,他只好握住剑刃,“哈哈”大笑着嘲弄拉波特男爵:“你的力气不过如此呀,托利斯坦狗,看,这才是真正男人的力量!”说着话,凝聚全身最后的力气,把大剑向腹内推进,刺透自己的身体,并且深深楔入身后的石壁,就这样,把自己牢牢钉在了最后的战场上……
第四卷托里斯坦的阴谋第十七章反思
库罗·卡米诺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关节无一不痛。虽然还没有睁开眼睛,但阵阵袭来的寒意和伤痛告诉自己:活下来了……虽然或许做了俘虏……挣扎着张开眼睑,他首先看到肮脏而斑驳陆离的屋顶——“我这是在哪里?”他想要开口询问,却无法扭动脖子,查看四周是否有人。
隐约感觉自己躺在一张硬冷的床上,身上虽然盖了厚厚的被子,却依旧难以抵御似乎发自内心深处的刺骨的寒意。从山崖上跳下来以前参与的那幕惨烈的活剧,在他大张的双眼前反复闪回。自己是被人救了吗?还是做了俘虏?
一阵寒风从左面侵袭而来,刺得脸颊上的伤口火辣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