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等他这句话已久,忙上前赔笑道:“这是十五两一桌的,酒水另加三两四钱,去个零头,一共是十八两银。”他虽已有些许困倦,可为着生机,不得不陪上笑脸。
青衣少年微笑着道:“不贵。到是累你们苦等,不若凑个整,我给五十两你看如何?”他这话像是对掌柜说,却又偏偏瞧着那个很美的女人。
女人笑着点点头,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宝丰钱庄的银票放在桌上。
胖掌柜一见,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谢公子,谢谢姑娘。”像他们这样出手阔绰的客人并不多,掌柜的竟开始觉得他辛苦一点也是值得。世上又有几个人不喜欢白花花的银两?除非是白痴和死人。
青衣少年笑了,忽然站起来,走过去,拉了拉他衣角,悄悄问:“你知不知道我是个很大方的人?”
掌柜拼命点头,他当然知道,一个小气鬼是不会平白把五十两银子送进别人口袋的。要知道三十两银,足够普通人家过半年的。
那少年又问:“那你又知不知道一个大方的人通常是养不起漂亮女人的?”
掌柜的再度点点头。别说女人,这种人有时连自己也养不起。
只是他不明白少年说这句话的意途是什么,于是他问:“公子爷的意思是……”话未出口,便哽在喉间。
一柄剑在他咽喉上开了个洞,鲜血飞溅,化作血雨,滴落在地板上。
本已快睡着的店小二,立时清醒许多,惊惧得几乎忘记呼喊。等他想喊时,却永远也喊不出来。被剑锋划过的喉管永远不可能再度接上。
微弱灯光下,青衣少年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一双静如止水的眸子泛起微微波澜,两道雪亮的目光笔直地望向正用方巾擦拭宝剑的少女,冷冷道:“他们本不该死。”
“不错,他们本不该死。”少女幽幽一叹,道:“他们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人生,他们本可以活得很好。”充满怜悯的眼神认谁都无法将她与方才那个杀人者联系在一起。
青衣少年“砰”地在酒桌上拍了一掌,酒桌猛烈地震荡几下,险些倒落。
“我且问你,既然他们可以活得很好,你为何还要这样做?”他显得有些激动,双手不住地微颤。
“我?”少女放下手中所拭长剑,端起酒杯,悠然道:“你错了。”抑首将酒饮下,又道:“杀他们的人是你,并不是我。”
修长白晳的手指指着青衣少年,眼中露出不知是兴奋还是悲哀的光芒。
青衣少年呆了呆,仿佛明白了什么,转过身去,弯腰抚闭胖掌柜那如死鱼般大睁的双眼,忖道:“我不杀薄人,薄人因我而死。难道我真的错了?我错了么?”他突然发疯似得奔向楼口,未跑到一半,突得双膝一麻,嗵得跪倒在地。
“你又错了。”那少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嫣然一笑,“既然当年你师父要我好生照顾你,我又怎会岂之不理?更何况,他们也该来了。”
青衣少年无言地垂下头去,心中暗自叹息。十三年了,他本以为可以躲过她,默默承受死亡,谁料想仍然逃不开她的掌控。
少女蹲下身子,右手轻抚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的面容,不胜惋惜的轻叹一声:“像你这样的人世上本已不多,你应该好好活下去。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未出世的孩子着想。”突地,笑容一敛,冷然道:“你最好牢牢记住今日教训,若有下次,我可不敢保证这俊秀的脸蛋会变成何等模样。”
青衣少年心头一寒,低吼道:“我本已不是你要找寻之人,你又为何苦苦相逼?”尽管他明知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事到如今还当怎样呢?
“你是。”少女脸上虽带着微笑,目中却满含怨毒,接口道:“虽然他已不在了,可只要你曾当过他的徒弟就永远都是。正如无论你如何改变也摆脱不了武侯爷这个身份一样。”
顿了顿,又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债子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莫非你当真不懂么?”
夜色笼罩着大地,无比深沉,无比黑暗。
街道上更鼓响起,已是一更。
远山,似有野兽低嚎。它们是否也在感叹人生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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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第几天了?他不记得。
天边月色渐远,夜渐渐离开,乳白色的晨雾缓缓弥漫在山林间,悠扬悦耳的琴声,摇曵在乳色透明的山林里。他跪在林外,酸痛不堪的双腿,仿佛也因这缥缈的琴声舒缓许多。只是琴声,似乎更加遥远……
突地,似有一只小巧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下意地用手去抓,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