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有些下雨,我在客栈里临摩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据说当今圣上对书法情有独钟,于是隐约有些明白父亲什么都可以让我忘掉,却绝对坚持我练习书法的原因了。我并不属于这个时空,我甚至清晰记得二十一世纪的汽车飞机火箭,这并不奇怪,我来自于未来,奇怪的是我仍拥有这具身体的记忆,这具身体的主人———上官敏,写得一手好字,是名震江南的才子。
我是个平凡的现代人,略懂唐诗宋词,散漫悠闲,无大喜大忧。最喜欢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别问我是如何穿越而来的,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明明只是边磕瓜子边看一本关于宋朝的书,一回过神后,便成了上官敏了。我没有当场又掐又捏地来证明不是在梦中,清醒与梦,我向来都分不清楚,就当是蝶梦一场吧。像庄周梦蝶般,是我入蝴蝶梦,亦或是蝴蝶入我梦。都不要紧。
最新奇的是我的言谈,明明我是非常白话地说:我为什么在这里啊?而话出口却成了:我为何在此处?整个儿是全能版的脱口秀,翻译得顺理成章。
于是,我不幸地在宋朝,在徵宗年间,成了一个书生。一个较有名气的书生。
“在遥远传说中最远古的游牧民族,有野蛮的占领和无情的厮杀,那里的人们,在血液都潜伏着游牧的气质,坚忍不息。他们是草原的儿女生来自由,他们不拘小节,他们都是苍天的孩子。
从小就向往着在葱绿的大草原上策马奔驰,看白云擦肩而过,看平漠千顷,碧血黄沙……想与那些蒙古汉子一起吃手把肉,喝大碗酒,看他们胡须上掇满酒珠,闻羊粪燃烧的味道……
我是一个江南的少年,被父母责令习四书五经,学六易,尊孔孟之道。父亲说:‘做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呃。。”我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又来了,梦中那个声音对我一遍又一遍的这样的话,我想,这可能是那个上官敏未完成的心愿吧。
我喘着气,喉中干渴,唤了几声坠儿,竟没有人应声,便只好披了件水蓝的对襟长卦儿去外间倒水,余光瞅见铜镜中的那容颜,不自在地用手摸了摸,“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镜中之人这八个字可绝对当之无愧,眉如远山,面如冠玉,只有那双笑起来若即若离的眼睛似乎还能寻着点从前的影子,其他的,都美得有些飘忽感……看来我是赚到了。我心情颇好地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开封城里很冷,虽只有入秋,这具畏寒的身子每到午间便要窝在床上午睡两个小时,若没有那些走访参拜的恼人事,我倒宁愿一整天窝在屋子读读写写睡睡,多快活啊。
突然小院的门被一股蛮力推开,满脸喜色的坠儿夹着冷风扑面袭来,让我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哆嗦,张口责备坠儿:“急猴儿样,不能好好推门进来吗?”
后者跺脚大声嚷嚷:“公子!公子!”一脸激动得不知如何说出口。。
“是否中了。”我头也不抬,差点忘了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了,这该死的天,我腹诽。
坠儿拼命地点头嗯嗯,激动难以自抑。“
“第几名?”
一根小小的指头在我面前晃动,是头名。我微笑,进士登科,接着该面圣了吧?
“公子!”坠儿猛跺脚,跟小姑娘似的气恼起来:“最近公子总是这样,见人一副微笑,不咸不淡的。你倒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啊?”
“当然听到了,去,换壶热茶。”我伸个懒腰,歪在书桌旁,微笑着看坠儿气鼓鼓的去了。还真是孩子气啊,是啊,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
当晚,我又看到了楚歌,如嫡仙般的男子,父亲与众叔伯在开封大酒楼为我设宴,广邀众名流之仕,一时间楚歌也来了,他一袭白衣,温雅又疏离地站在那里,夺去了我所有的视线。电光石火间,一种彼此相知的感觉就产生了。诡异地在空气中流转……
任是宾客满堂,言笑晏晏,往来无白丁,但终究不过借着顶官帽的位高权重的应酬罢了,侍繁华落尽,这些浑身酒肉的人们身上的颓败与苍老浮光顿现……届时,谁与共悲?在他眼里我读出了与自己雷同的哀凄。。
“楚大人,请”我灿然一笑,朝他扬扬琉璃酒杯,仰头喝下,颇豪气的抹了抹嘴。
“呵呵,那笔可合你用?”他慢慢踱地来,问起那日送来的玉笔,状似随意地玩赏着酒杯儿。
“尚书大人厚赠,竟未曾言谢,那我就再罚一杯当作赔罪了。”我呵呵一笑,又一黄汤下肚。
常言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总之,我一个得意不小心喝得太多,醒来时已是隔日黄昏。据坠儿说,是楚歌亲自送我回来的,又说吩咐要好好照顾。坠儿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表情很奇特。
我狐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笑道:“昨晚喝得太多,难道堂堂当朝状元郎酒品太差?惹人笑话了?这可大大不妙了”
“公子”坠儿皱着眉,“总之幸好只有楚大人在,老大人吩咐公子以后可再不许多喝了,不仅伤身,又……”坠儿说罢又跑出去吩咐我的晚饭去了。。
“难道真说了什么火星语不成?”我头疼地敲敲额角,在现代的二十几年里,别说酒,连酒酿汤圆也不曾吃过,自然不晓得醉态好何。也罢,不管了。着衣下床。
公元1111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