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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页)

了满满一车,这一刻走曾头市镇上经过,准备回曾家庄。

就在史文恭经过这家酒店门口的时候,无巧不巧,这匹照夜玉狮子马大概吃饱了,快活起来了,忽然一声嘶叫:“喳……唔……呼……”这匹龙驹宝成叫起来声音也非常好听,跟一般的马叫声不一样。史文恭听到这一声马嘶:“啊……?”随即把坐马勒定,把头偏过来朝马棚里一望,情不自禁哦了一声:“好马……!”他是个内行,一望就晓得这是一匹世上稀有的龙驹宝马。他喊了一声“好马”,段景住一听,心里有话:用不着你喊,这是匹龙驹宝马怎么能不好呢?史文恭再仔细看看这匹马:奇怪啊,曾头市这个地方方圆数十里,有些什么好马我都晓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啊一家有这么一匹龙驹宝马嘛。再掉过脸来朝凉棚底下一望,看见凉棚底下桌子面前坐了一位,这一位的相貌与众不同,一脸的黄毛,从身上的这一身装束来看,好象是个寻常之辈。这一匹马大概就是他的。怎么晓得的呀?看他是赶路的样子,身上有不少的灰尘。这一匹马虽然是他骑跨的,但是他不一定就是这一匹马的主人,看看他这副样子也不象是马的主人哎,恐怕他是照应这一匹马的马夫。也说不定是把这匹马带到这块来卖的。让我来问问他:“呔!此马卖多少银两?”段景住把他一望:“啊……噗!”来了一肚子的气。你怎么晓得我这匹马是卖的呀?我的马身上又没有插草标子,又没有说是要卖,你居然劈口就问我这匹马卖多少银两,言下之意就是要我把这匹马卖给你。你做梦哩!你就是给万两黄金,我也不卖!我为盗这一匹马是拿命去碰的,我是为了献给梁山天王晃盖的。对不起,不理你。段景住没有开口。其实,段景住这时候如打他个招呼,好说:朋友,这一匹马不是卖的,我不过是个马夫,这匹马的主人是镇守边关的赵拂赵千岁。这时候把个赵千岁的招牌扛出来,也就没事了,他史文恭不见得敢要赵千岁的马。可是他偏偏气了没有开口。史文恭这个畜生本来就是个无赖,蛮不讲理,见他不开口,心里有话:不管你卖还是不卖,我既看中了你这匹马,就是我的了!史文恭把脸一掉,望着后头手下人歪了个嘴,会了个意。他面前的人都晓得他的这些玩艺头,有个手下人点了下头,蹦纵蹿跳,到了马棚槽头面前,把照夜玉狮子的缰绳一解,飞身上马,咯啷咯啷咯啷咯啷……,把这匹马骑了就跑。史文恭一声招呼:“走!嘎儿嘎儿嘎儿嘎儿……”,车马走动,史文恭走在最后,就这么跑掉了。段景住一望:“啊呀!不好!”晓得坏了。我没有睬他,他居然抢起马来了。赶紧站起身,跟在后面蹦纵蹿跳:“呔!你这个囚攮的,你代我站住!我这一匹马不卖啊!”追着喊着,追出了曾头市。

段景住追着追着,离谷口不远了。心里一想:我是两条腿的人,跑得再快,总归跑不过四条腿的马。我呆了,我不要跑哎,我只要把这匹马的主人报出来,他就不敢放肆了。报哪一个,报赵老王爷,还是报晃盖?我本来是准备把这匹马送了给晃盖的,应当报晃盖。梁山晃盖的声名很大,我只要把晃盖两个字一报,不把你的痧吓出来,我就称不起段景住了。所以段景住这一着错了,他没有访问下子,对过是个什么人?他怕不怕梁山晃盖?他就喊起来了:“呔!你这个囚攮的,你可知道这一匹马是谁的?”“啊!”史文恭一听,把坐马勒定了。我就晓得他是个马夫,不是这匹马的主人。我不妨来听听看,这匹马的主人是谁。如果主人是有些来头的,我就说两句好话,多给他几文,叫他回去有个交代;如果是个无名鼠辈,我就不睬他了。“唗!你的主人是谁?”“你这个杂种听着:这一匹坐马乃是梁山泊晃盖天王的坐骑!”“啊,哈哈哈哈……”史文恭一听,仰天大笑,谢天谢地,今天这匹龙驹宝马是天赐我也!原来这匹马是梁山泊天王晃盖的。我们正要去剿灭梁山,他这匹马不是等于送得来给我的吗!要死!这个马夫原来是梁山泊的强盗,先把他抓住再说。“好,如此来讲,你休走!”把马头拨转,咯啷咯啷咯啷咯啷……,奔到段景住面前来了。段景住一望,心里并欢喜哪:如何啊?我把晃天王的大名一报,他吓了回头了。早晓得如此,我早报就好了,刚才就没有想得起来。他这一刻一定是先到我面前来磕头,赔礼认罪,然后把马还给我。段爷这一刻就跟睡着了差不多,他不晓得史文恭是来捉他的。史文恭到了他面前,用不着拿旁的家伙,就把右手无名指上套的这一根红毛籐鞭杆一抓,对着段景住的左肩窝:“着!”呜--!一鞭杆打过来了。这一鞭杆也不过用了二分劲道。段景住没有准备,没有来得及让,啪!左肩窝挨了一鞭,人站不住了,“不好!”轰!朝地下一倒。史文恭望着后面:“来人!把他抓了!”“上啊!”“上!”上来几个手下人,把段爷往地下一捺,把膀子朝后一背,拿麻绳朝起一捆,把他拖了站起来,两口烁亮的钢刀架在他的左右肩头:“走!”“走!”推推拥拥,哗……,把段景住推进了谷口。

这一座谷叫葫芦谷。葫芦谷怎么讲?它的地势象个葫芦。谷口这个地方窄狭,如同葫芦嘴;跑一段路,里头地方就宽阔了,再跑一截子,倒又窄狭了,如同葫芦腰;过了葫芦腰里头倒又宽阔了。曾家庄就在葫芦谷里头。这一座曾家庄名为村庄,也不亚似一座小小的城池,周围有土城墙,东南西北四面有庄门。在西庄门外有一大片空地,是天然的沙场。在北庄门外有一条小路,这一条小路崎岖狭窄,怪石嵯峨,弯弯曲曲,两旁树木重重,只能一人一骑单行,外人不得而知。史文恭就在西庄门外空地上,装了一些铁板造成的车子,上头有一些洞眼,车子里头蹲的全是喷枪手。你如果冲进他的葫芦谷,要想冲进曾家庄,他把机关一开,二百辆铁车齐出,车里的喷枪手喷枪齐放,他能打到你,你打不到他,要起攻进曾家庄,真是比登天还难。曾家五个弟史认为他家的铁车是天下无敌,他们的本领又好,师爷史文恭的武艺更是天下没盖,日后剿灭梁山,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就在庄上做了一面大言牌。何为大言牌?大言就是说大话。大言牌上写的什么东西?口气是狂极了:

摇动铁环铃,神鬼尽皆惊。曾家有五虎,四海皆闻名。拿住晃天王,押解去东京。生擒及时雨,活捉智多星。

他们不但把这几句话写在大言牌上,还把它编起曲子来,教全庄的人唱。现在方圆百里之内,没得哪一个不晓得曾家庄的大言牌,也没得哪一个不晓得史文恭这个人厉害。梁山上虽然也有所闻,但是因为路程太远,对这回事也就没有过问。

这时候手下人把段景住推推拥拥,推进了西庄门。到了演武厅口,史文恭腿一挥,下了牲口,马匹有人拴扣。这匹照夜玉狮子也拴扣在厅口。史文恭跨步登上演武厅。这时候演武厅上坐着副教师苏定,还有曾家五弟兄:曾魁、曾升、曾涂、曾密、曾索。看见师爷回来了,随即起身,上前行礼:“师爷!”“师爷!”……。苏定请教了一声:“大哥!”表面上请教史文恭一声大哥,骨子里头并看不起他,苏定认为史文恭这个人是个小人,他的为人跟他在外头的声名和他的武艺太不相符。史文恭答应了一声:“贤弟!”。大家入座。“贤弟!你可知道这一匹龙驹宝马是从何而得?”“小弟不知。”如此如此,这等这样。“此马是梁山晃盖的坐骑。”“噢。”苏定心里有话:你说这是梁山晃天王的坐马,我还不大想念哩。你说的话要找保哩!你一定是看中了人家的这匹马,想明抢吧,又不大好意思,于是就给人家一款风流罪,硬说这匹马是梁山晃盖的,说人家是梁山的大王。这些玩艺你常玩,我晓得。“来,把梁山的狗贼带上来!”“威……!”手下人张威。有人把段景住推上来,“趴了!”段景住立而不跪,高声大骂:“唗,你这个杂种!你好不要脸蛋子,你抢了爷的坐马,还要叫爷跪。爷跪谁啊?皇帝来爷都不跪!爷既然被你们抓住了,少讲废话,听斩听剁!”副教师苏定在旁边一听:啊呀!听听他的口气,看看他的模样,恐怕是梁山的个大王,史文恭刚才的话说得不错。何以见得?梁山的大王我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早就听人说了,说梁山人最硬挣,被人抓住了都是宁断而不弯,宁死而不屈。这个人立而不跪,还高声大骂,是象个梁山人哩。苏定坐在旁边没有开口。史文恭一望:“唗!好大胆的狗贼,你姓甚名谁?快快报来”“什么,你要问爷的姓名?你这个囚攮的,你代我坐稳了!”咦!乖乖!怕把我吓了跌焉为,还要叫我坐稳了。“爷姓段,叫段景住,名号人称金毛犬!”“哦呀!”史文恭一听,点点头:这个外号起得倒蛮合适而恰当。好一个金毛犬,一点不错,他这张脸是象个哈叭狗哩。“好大胆的狗贼!你死在眼前,还敢如此放肆。――左右,将他推去斩首!”“威――!”手下人把段景住往下推了。段爷心里头恨哪!恨什么事?我段景住这次到赵千岁的大营去盗马,原以为难上又难,凶多吉少,哪晓得没有费吹灰之力,把马盗到手了。万想不到今天路过曾头市,遇到这个囚攘的,不但把我这匹马抢了去,把我人又捉住了,我莫名其妙地把条命送在这个地方,忙来忙去一场空,心里悔恨。段景住把眼睛一闭,牙齿一咬,准备挨一刀。推着推着,到了厅口,忽然听见演武厅左边有个人一声喊叫:“刀下留人哪!”啊?奇怪,我在曾家庄这个地方一无亲,二无故,有谁人会代我讲情?这块手下人不推了,站下来了。段景住掉脸一望:咦,原来是他。

这一位什么样子?首先,他的个子出色了,身高有一丈四尺五寸:漆黑的一副脸庞,两首浓眉,一双虎目,大鼻梁,阔口,颏下一部短秀钢须,大大两耳。身上短衣招扎。他是什么人?他是庄上的一个庄丁头儿,全庄除掉庄主人一家师爷而外,在两三万庄丁当中,他是为首的一个大爷,他姓郁,叫郁保四,外号人称险道神。怎么叫险道神的?因为他个子特别高,活象个开路神,所以叫险道神。郁保四并不是曾家庄人。他怎么到曾家庄来的?说来话长。前道曾太公到都城去三请史文恭,把史文薛请出来一起回曾家庄的时候,出了都城五十里,路过一座山,这座山叫乱石山。乱石山上的大王就是郁保四,那一天他下山来拿买卖。正遇史文恭一伙人路过乱石山,他与史文恭交了手,一着头就把郁保四打倒了,史文恭正准备上前结果他的性命,哪晓得曾弄看中了郁保四这个人的个头高大,气概不凡,就帮他讨情。说:“史教师,莫忙伤害他,我曾家庄现在正在用人之际,何不把他带到庄上去,日后也可以多一个人帮着一起打梁山?”当时史文恭并不大高兴,说:“太公,这万万使不得。他是个山大王,梁山上的人也是些山大王,大王跟大王之间都是义字当头,我们如果把他带了走,恐怕将来他不但不能帮我们打梁山,还是我们的一个后患。”太公不想念说:“因为此人身高个大,我非常喜爱他。把他带到庄上去,我们只要好好地对待他,他一定会帮我们办事。”当时史文恭心里虽不高兴,但是不好违背太公的意思,只好把他带到曾家庄来了。后来曾弄生怕他不安心,特为把内人面前的一个心腹丫环秋香,许配给他为妻。心里有话:你在此地有家有室,有老婆拖着你的腿,你只好死心塌地的帮助我们办事了。郁保四在庄上,除了史文恭对他有些不放心,时时防备他以外,从曾太公、副师爷到下面的两三万庄丁,没得哪一个待他不好,没得哪一个不尊重他。再加上郁保四是大王出身,爱交结朋友,爱讲交情,这些庄丁们跟他相处得就跟亲兄弟一样。刚才有人报信给他,说师爷在镇上抢了一匹龙驹宝马,如此如此,这等这样。“哦?”郁保四一听: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龙驹马,我倒要去见识见识哩。郁保四跑到厅口一望,这匹龙驹马的确不错。这时候看见厅上的手下人把一个人朝下推,要推下去斩首,郁保四入神把这个人一望:啊呀!暗暗吃了一惊。他不是段景住兄弟吗!哦,他们认识?认识。早在他们做大王之前就认识了。那时候段景住还在都城骡马坊做小老板,专爱交结江湖上的一些英雄豪杰,就认识郁保四了,而且两个人还磕过头,拜过弟兄。后来段景住把两爿骡成坊玩得干干净净,两个人就分手了。郁保四到乱石山去做了大王,段景住就出去闯荡江湖。后来段景住到了芒砀山也做了大王。郁保四不晓得他玩到哪块去了。想不到今天在这个地方见到段景住。听说他现在是梁山的大王,觉得奇怪,难道兄弟离开都城之后,上了梁山啦?这一刻看见把兄弟推下去要杀了,他又不好上来认,又不能望着兄弟被杀。你不要看他是个粗人,哪晓得粗人也有粗人的办法,忽然急中生智,喊了一声“刀下留人”。手下人见是他喊,就站下来了。

郁保四身高个大,走起路来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就跟钉桩差不多。到了演武厅上,双手一并:“师爷。”“啊……噗!”史文恭大动其怒,“唗!好大胆的郁保四,你胆敢代这梁山的狗贼讲情,是何居心?”史文恭本来就对他不大放心,生怕他们做大王的讲交情,所以一肚子的火。郁保四并不怕他来火,他已经想好了一番话了。“请师爷息怒。师爷不要误会,此人我并不认识。我不是代他讲情,我是为了我们曾家庄能够早日剿灭梁山。如果我们日后发兵去打梁山,路途遥远,有诸多不便。难得今天有这个段景住被我们拿住了,如果把他杀了,梁山人也不知道是我们杀的,他们也不会来找我们,我看,不如放了他,让他回梁山去报信。为了这匹龙驹宝马,梁山人一定要发兵过来征剿我们,到那时我们就坐在家里以逸待劳,一仗成功。这叫香饵钓金鳖之计。师爷看如何?”“哦--呀!”史文恭一听:嗯,这条计不丑!哎,你不要看我熟读兵书战策,哪晓得今儿不如他一个小小的庄丁头儿,居然他能想出这条妙计来。他的话对呀,我们如果发兵到梁山,路途遥远,确实有诸多不便。这个小小的段景住,杀不杀有什么了不起啊,不如把他放了走,让他回去报信,叫梁山人到我门上来给我捉,我在家里以逸待劳,再好没得了。“好,如此讲来,饶他一命。你去代他松绑,将他押送出葫芦谷口。”“多谢师爷。”郁保四下去先代段景住把绑绳一松,然后领着他出了庄。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开口,生怕被旁人看出他们是熟人。一直到了葫芦谷外,望望后头没得人跟着,正好路旁有个树林子,两个人进了树林,到了里头一棵老树下面,两个人就朝树根上一坐。段景住忍不住先开口了:“四哥,今天亏得你老在此地,要不是你老讲情,小弟今天性命难保。你老是小弟的救命恩公!”“贤弟,我们是自家弟兄,何必讲这些话。”“请问四哥,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的?这是个什么地方?小弟一点都不明白。”“你兄弟吃亏就吃在这个地方。你应该先打听打听啊。”如此如此,这等这样。“我是在乱石山被他们带到此地来的。这个地方就是有名的曾家庄,离甘肃地界不远。刚才那个抢你龙驹宝成的,就是白马银枪史文恭。”“啊呀!”段景住听见史文恭三个字,大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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