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妇还是个笨蛋!走路都不牢稳,自己跌了一跤,还想赖上我们不成?”
“嘁,长成这样还敢出来追男人?穆公子的小厮也瞧不上她吧?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干脆让婆子们行行好儿,给她配一个年老的鳏夫……”。
阿花的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嘲讽讥笑,眼前,是十几个假模假样的仙女妆扮的身影,用绣帕掩着口,兰花指一点一点的,正对着自己。
自己肯定是又在做梦,但绝对不是美梦就是了。
即便是在梦里,她的小心脏也着实受不了被一群亮丽光鲜的“仙女”们如此唾弃指点,当你们穿什么衣袂飘飘的绫罗绸缎,梳什么高大上的双螺髻倭堕髻,再插几根返古的钗环首饰,就能对着本姑娘喷粪啦?
嘁,输人不能输精神,咱阿花在现实中就没被阿猫阿狗们给吓到过,即便满脸的痘痘不时的开花结果,又衍生出无数的含苞待放,姐也没低过脑袋服过软!
顾不得体会一下圆滚滚的身子什么地方酸疼难耐,后脑袋又为什么麻麻木木,梦中的阿花一蹦而起,右手食指点动着眼巴前儿一个个衣袂飘香的“假仙儿”,嘴巴里畅快淋漓:“说我丑的人,其实我也挺心疼你的,年纪轻轻的,眼就瞎了!说我笨的人,其实我挺心疼你的,年纪轻轻,就鼠目寸光了。说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的人,其实我也挺心疼你的,年纪轻轻的,就得狗眼病了……”。
“假仙儿”们一个个都被骂愣了,瞠目结舌面红耳赤的,撸着胸口摇摇欲坠即将昏倒的,一张张表情怎么那么逼真?这梦做的,纯属现实版啊!
骂架嘛,就得这样一鼓作气士气如虎,不给敌人留下插嘴分辨的时机,阿花跳着脚一个一个指过去骂过去,心里稍微疑惑的一点就是,这袖子捋的忒没气势,时不时就得掉下来重新撸上去……
“假仙儿”们是真被吓坏了,往后缩的躲的压成了摞儿,还一个两个的厉声尖叫,跟妖魔鬼怪见到了法力无边的老道士一样,至于嘛!
不过,这还真叫个过瘾,阿花的宽大身板在“假仙儿”的队伍里腾转挪移竟然没遇到一丝丝阻力,难道说现下流行扮柔弱盛开“小白花”?
阿花跳着脚骂得过瘾,突然觉得梦境里一股神奇的力量,吸引着自己往左侧方位看去。
奶奶的,眼前这货儿,长得真心英俊。
难道现在做梦流行古装片?肯定是最近看古装剧看多了……
即便是做梦,在花样美男面前,也不能失了形象不是?
阿花停了上蹿下跳的举动,抬了脏兮兮的手爪子,试图捋顺一下披散到腮帮子的头发,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无数纷杂的记忆,汹涌而来。
“呵呵——呵呵,好痴傻的女人……”。
阿花神经质一般对自己摇着头,脚底下往后退着,眼睛仍留在花样美男的脸上。
“穆柯公子,如果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可相信?你可愿意——娶我?”
虽然这样顽强的问询着,这女人却没有奢望过会有满意的答案,只是一字一句的说完,便站定,扭身,向院门处大踏步走去。
“一派——胡言!”
果然,身后是气愤填膺的四个字答复。
“公子,可要锁了这疯女人?打她几十板子,自然就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算了——日后——”。
……
第二章 八竿子打不着
县令公子高抬贵手,愿意放了疯婆子一把,自然,看门的小厮便不阻拦,挽着袖子要上前帮忙的粗使婆子,也装出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袖着手弯着腰,衣袂飘飘的“假仙女”们,更是一个个手捋胸口做被吓到了吓坏了的柔弱表演……
穿着嫩绿斜襟大褂的背影,脚下越来越沉重,前身冯阿花的经历,一点一点,浮现在此阿花的脑海里。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又胖又破相的裁缝家闺女与玉树临风的县令公子穆柯,是怎么开始的狗血纠葛呢?还玩出个“球儿”来?
那一天,冯家爹娘又带着哥哥去集市上相亲了,阿花的大哥冯大壮,年龄实在不算小,祁王朝的儿郎们通常十五六岁就定亲成亲,他已经耽误到了十九,冯老爹发愁的一脑门子皱纹,李氏娘更是鬓上染霜,其实他们夫妻满打满算也才是三十四五岁的年龄。
阿花坐在亲爹的裁缝铺子里,小心的触碰一下自己的脸蛋儿,长长的叹了口气。
每逢四九集市,集头上的第三根木头柱子下面,就成了冯家三口的固定相亲点儿,大壮对那儿都有心理阴影了,却不得不跟在父母后面,继续傻呵呵的站成第四根柱子。
这年头男女成亲没那么要求盲婚哑嫁了,虽然还不能大喇喇的见个面说几句话,利用集市的热闹,男女双方家人说定个时辰和地点,远远的瞄几眼,还是被允许的。
冯大壮几年来已经无数次站在第三根木柱子下面被人相看了,期间也有彼此能瞧对了眼儿的姑娘,喜欢这种五大三粗型的彪悍汉子,可惜,再往细处一打听,尤其是知道了冯家妹妹阿花的情况,就个个歇了菜。
裁缝爹跟屠户娘就生了冯大壮跟阿花这两个讨债鬼,本来过的是很舒服的日子,一间小门面,卖布,再接点加工成衣的活计,三不五时的屠户娘家再奉送些猪头肉排骨肋条啥的,吃喝真正不愁,还能攒下些散碎银两,以备儿子闺女成亲。
裁缝和屠户的结合,生育的孩子个个不容小觑,人高马大威风凛凛,这要是男孩子还算成功的结晶,要是女孩子呢?
很不幸,阿花是老二,身板个头直逼冯家老大,要不是脑袋上顶着的发髻做区别,走在街上都当这是俩兄弟,分不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