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行至太后的寝宫,见师妘妘在一旁哭丧着脸,如瑛虚弱地坐在下席。太后怀中抱着那团雪白的哈巴狗儿,边逗边笑个不停。直到宫婢提醒她,太后才淡淡瞥了他一眼,道:“皇帝来了啊。”
“儿子惭愧。”他痛心疾首道:“此次秋狩之行,让瑛儿掉了朕的第一个孩子,朕,朕实在是……”
太后看了看师妘妘,后者颤颤抖抖地起身:“表哥……”
“不,不管妘妘的事,都是朕太过于大意。”周焱抢先道:“妘妘是朕唯一的表妹,再说了,兔子发疯跟她有何干系?还请母后不要责备妘妘。朕已经责罚了该罚的人,母后放心,朕一定有个交代。”
他略一沉吟,道:“传朕的旨意,册封如瑛为美人,赐居云祥苑。”
如瑛在侍女的搀扶下,跪地谢了恩,这才缓缓离去。
周焱收回眸光,温顺地回视着太后。太后果然很满意。他心知太后在乎的并不是这个孩子,哪怕真是师妘妘给弄掉的,凭借她的独特娘家人身份,这根本不算什么。太后要的是他的恭顺,仅此而已。
“可惜了啊。”太后挠着怀中的狗儿下巴,失望地看着师妘妘:“哀家虽然有心撮合你们,只是这事儿一出,少不了给那帮老臣留下话柄,凭空多了些麻烦……”
师妘妘乖巧地跪着:“妘妘有负姨母的厚爱,您的种种恩德,”她呜咽了一下,道:“妘妘下辈子也报答不完。妘妘并不想给您添加麻烦……”
周焱叹道:“母后,这大概就是命吧。”
看着这对表兄妹一唱一和,太后并非是瞎子,早知道他俩全无男女情意。太后略一沉吟,道:“罢了,罢了。只是哀家有负你母亲的托付,你的婚事,还是得哀家拿主意。依哀家看,萧家那小郎君如何?”
“不可!”
二人齐刷刷道,反倒惊着了太后。她眸中划过一道异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怎么了?一个个说,哀家倒觉得那小叶子生得蛮俊俏。”
师妘妘垂着头,小声道:“妘妘近日来跟他相处,觉得他实在是生得太白净了,比我还白呢。”
太后忍不住笑了,紧紧地盯着她,不依不饶地问:“是么?哀家听说这次是他将你救出了火海,这话若是传出去……”
“萧公子是个好人,只是听说他和他们府上的丫鬟都有点……那什么。”师妘妘情急之下,胡编乱造个理由:“妘妘觉得,还是把他当哥哥好。”
“你呀,”太后笑道:“以后出了嫁,男人还不都是那样。好了,焱儿倒是说说,怎么不认可了?”
周焱坦然道:“那小子连一头鹿都射不下来,枉为男儿,怎么配得上朕的表妹?”
若是萧沅叶在这里,恐怕会气得吐血。这两人将她前前后后诋毁了一遍,先是嘲笑她跟丫鬟厮混,又是鄙视她的力气。
“好了,哀家倒是觉得他蛮好,你们既然这样看也就算了。”太后摆了摆手,道:“哀家倦了。”她闭上眼睛,又道:“焱儿大了,喜欢做什么,放手去吧。”
等他们都告辞离开,旁边抱着狗儿的宫婢道:“县主枉费您的一番心思,奴婢实在是替娘娘心寒。”
“她那傻脑筋,还没成婚便被焱儿算计了去,纵然成为了皇后也是徒然。”太后摇了摇头,叹道:“焱儿到底还是在怨哀家,长大了也不肯跟哀家亲近。他不想想,当年他的母亲只是一个梳头婢子,若不是委曲求全,哪来的今天……兰絮啊,”她睁开眸子,凝视着旁边的宫婢,疑惑道:“哀家总觉得,那小叶子生得面熟,怎么也想不到像谁。”
兰絮低声道:“奴婢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跟娘娘一样,怎么都想不起来。那黄月也是个没用的,在萧家这么多年,竟是什么也没打探到。”
“萧泽是陆家的孩子,这个你我都知道。”太后蹙着眉道:“萧贼越发无法无天,还是要早日除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兰絮,妘妘不是还有个庶姐么?她既然对焱儿无情,那皇后也轮不到她坐。那庶女若是聪慧,哀家便扶她上了妃位。”
兰絮恭维道:“太后慈悲。那庶女若是得了这等福分,怎么会不对娘娘感恩戴德呢?”
师家的庶女名唤婵婵,比皇帝还年长半岁。
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耽搁到了现在。听闻太后宣她入宫,即刻便赶至宫中。
她生得寻常之姿,只是身材玲珑有致,再加上喜爱调脂抹粉,俨然是个美人儿。师妘妘素来跟她不和,正在院子里踢毽子,忽见师婵婵穿着新衣,被宫女内侍簇拥着入殿,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太后娘娘宣我入宫,”师婵婵笑道:“我怎么知道呢?妹妹整日伴在娘娘身边,可否告知姐姐。”
她气得踢飞了毽子,又不是真傻,她怎么会不知道太后的用意?想到以后师婵婵成了贵妃,或是皇后,每次见到她还要按着礼节参拜,真是可恶!
毽子落到了王科的头上,旁边站着周焱。
“呀,王公公,”她歉然道,再眼前一亮,小跑着奔到了周焱的身边:“表哥!”
师婵婵这才知道皇帝来了,慌忙下拜。
周焱有些疑惑她今日为何对自己如此亲热,再听师妘妘小声说了跪在地上女子的身份,顿时明了。他今日心血来潮,路过太后的寝宫想要进去问个好,现在这心肠冷却,满满只有厌恶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