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腿疼来着?”她没好气说。
“可是……”
“我是作了个梦,但是却不是因为腿疼的关系,而且我还梦见了小兰你哪!”珉儿抵着床柱缓缓坐起,闪着黠光的水眸直勾着丫鬟瞧,仿佛梦中真有她一般。
“我?”小兰瞪大眼指住自己的鼻子,然后将声音拉出了个疑问的弧度。片刻,她立即又像颗泄了气的皮囊,咻地垂下两肩,沮丧喃言:“……小兰知道自己长得不起眼,但……但要是因为这样而让小姐看了天天做恶梦,那……那……”
小兰朴直的个性一向有办法令珉儿莞尔,这会儿她再也忍俊不住轻笑出声,唇畔的梨涡还随之若隐若现。
“如果真是这原因而让我夜夜恶梦,那我这些年不就天天甭睡了?”她促狭道。“瞧你的样子,我只不过是梦见你抢我的凤爪罢了!”
为了不让丫鬟挂心,她只好随意编了个幌子搪塞。
“凤……凤爪?”
“喏!”珉儿忙不迭拉起小兰放软的手掌,跟着上下晃荡两下。“梦里,你抢了盘刚出炉的香葱煨凤爪便跑,那可是我裴珉儿最爱吃的哩!你要我怎能不追?结果追着追着便把我追成这模样了,不过……幸好这一切还算值得!”
说完,她作势拉近小兰的手便啃。
“小……小姐!小兰的手可不是真的凤爪呀!难怪您刚才就一直捉着我的手不放!”她被逗得咯咯直笑,且急忙抽出自己的胖手掌,跟着作了个吮汁的动作。
一旁,珉儿也放心地笑了。
但是任小兰再怎么驽钝,也晓得珉儿这玩笑纯粹是为了不想让她担心,及不想惊动老庄主和二夫人才刻意编撰的;但也因为这样,她才不得不更担忧。
望着珉儿一脸掩饰过的神情,小兰是更加笃定,她这个性子一向恬淡的主子,此刻必定有了心事,而且是不欲人知的心事。
用完早膳,珉儿如往常一般坐在轮椅,让小兰推着上山庄后头的“百芳园”。
小型却是匠心独具的庭园里,四时花草均备,一阵晨风袭来,清浅的淡甜花香飘散四方。
隔着一垅垅花畦,珉儿遥望住不着小莲池栽植的金黄迎春花,其灿人夺目的娇嫩花姿,一如往常开得讨喜;可栽种它的人,却不若以往快乐。
她深锁着眉头,满脑子萦绕的,仍是那连夜来对她别具喻意的梦魇,不自觉间,她叹了口气。
而原先蹲在一旁努力除草的小兰,一听见珉儿又在长吁短叹,便连忙找了个话题想引她注意。
“小姐,您看今年咱们的迎春花,是不是开得比去年漂亮呀?”她状作开心道。
“嗯!”珉儿回应得心不在焉。
于是小兰又继续说:“您同小兰说过的,迎春花是二十四花信中的第一候花卉,那么接下来该开的,是不是就是第二候花的杏花呀?”
珉儿茫然地望了丫鬟一眼,点了点头,焦距随即又飘向了不知处。
这下真糟了!以往她只消扯个与花草有关的问题,小姐就一定会不嫌麻烦地解释给她听,可是现在她却……
小兰嘟着唇思忖了半晌,突然间她灵光一动,匡啷一声便抛下手上的小锄铲子,急急忙忙就往珉儿身边靠去。
“小姐!小姐!既然接下来要开的是杏儿,那么咱们就去看看花房旁的几棵杏树结苞了没?说不定还能看到早开的杏花哩!走!走!”
小兰一个劲儿地叽叽呱呱没完,她一面伸手指向花房处,一面探手想将珉儿手中的木杓子放回水桶内。谁知她一个不经心,不但没抓到自己想拿的东西,还让杓子内的水泼得珉儿一身湿。
“啊!完……完了,小姐……小兰不是存心,这下可好?”
弄巧成拙的小兰,连忙揩起自己的袖子朝珉儿湿成一片的前襟擦去。但那薄衫哪吸得了整杓子的水?于是她又心急地拉起珉儿覆腿的薄毡,怎知她这一拉,圆脸更瞬时瘪了下来。
“这……惨了……这条毡子只怕都拧得出水了!”
“没关系的。”珉儿轻扯着服贴在胸前的衣料,浅笑道。
“怎会没关系?衣服湿了,待会儿吹了风,铁定……铁定……”
“铁定生病是不是?”望着小兰那张因为猛然憋住话而略显呆滞的脸,珉儿调皮地扁扁唇。“我哪儿那么容易生病呀!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生病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