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可以先冲个澡,这样精神会好些。换下的衣服就放着好了,我一块送去洗衣店。”她说,“刚回家,有许多东西要清理。”
浴室里有股好像是香水,润肤液,化妆品的各种味道混合而成的香味。这味道非常好闻,却让我稍稍有点紧张。洗脸台上有各色各样的小瓶子。独居的男性与独居的女性好像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男性的浴室里常常堆着乱七八糟的报纸和杂志,女性的浴室则有散发着生活情趣的化妆品。
我关上浴室的门,解下手表放在洗脸台上,然后一件件脱掉衣服,衬衣、汗衫、牛仔裤、短裤。全部脱光后站到喷头下拉上半透明的塑料卷帘,照所教步骤打开淋浴开关。喷头射出细密的水流覆盖身体。热气流充斥四周,使身上每个毛孔扩张开来。热乎乎的水自头顶至脚底流个不停。我关上喷头,找沐浴液,一堆瓶瓶罐罐里也分不清什么,只好用肥皂涂满全身,连洗发也用的肥皂。我再次打开喷头,冲去皂液和泡沫。终于,身上肌肉放松,皮肤敛紧。似乎昨天的不安的晦气真的已经一扫而空。
我拿洗脸台上的干浴巾抹干身体,撸干头发,换上干净内衣,套回牛仔裤,穿上衬衫,拭去洗脸台镜子上的雾气。仪表整洁一新后我将毛巾挂回原处,取拖把拖干浴室地面。只有换下的内衣不知如何是好,似乎放着并不妥当。我寻思了足足有一分钟,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放在那里。
回到客厅,薇奥莱特人在厨房。我掀开客厅的窗帘看了看窗外,巴黎的天空阴沉沉地不见太阳,即将下雨的天气。街道上路人稀少。
我坐回沙发,先拨查号台问了中国驻巴黎使馆的地址和电话,用圆珠笔记在图尔尼埃的小说内页,再照记下的电话打去领事馆,跟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解释自己丢了护照。对方要我明天带着证明文件前往办理。明天?我问可否提前,他说因为负责人今天休假所以只能是明天。那就明天好了,我挂上了电话。
第二个电话打去拉韦尔律师事务所。电话留言换成了一位嗓音悦耳,言语流畅的接线生。她问我有何事需要帮助,是离婚、遗产、还是刑事诉讼。这几个法文单词由她说来,仿佛都是浪漫得不得了的事情,和白马王子娶灰姑娘是一回事。
我告诉她我的名字。律师应该知道我。
“您请稍等。”
电话随即传来转线等待的合成乐曲声,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听了不到半节,音乐中断,话筒那边传来一位口齿间带着华贵的沧桑感的嗓音,正是律师本人。我们寒暄了几句。我觉得没有必要提及抢劫,只是告诉他自己昨晚就到了巴黎。
律师问我今天是否方便见面。
“……可以。”我考虑后说。
“下午两点半在我的事务所见面,您觉得怎样?”
“好的。”
我确认了一遍律师事务所的地址,核实无误后便结束了通话。原来想趁上午这段时间去银行办理信用卡,但是打电话一问原来这也需要护照,只能作罢。
打完电话,我走进厨房。薇奥莱特正从气压式咖啡壶里倒出香气四溢的咖啡。她看见我,把倒好的这杯推了过来。
“请品尝一下我煮的咖啡。”
我端起喝了几口,发觉无论从香味还是从口感来说都比我以往喝的任何咖啡都要可口。
“很好喝。”
“真的?” 她微微弯起嘴唇。
“是真的,不是奉承。”
“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一边喝咖啡一边跟她说了刚才的电话,明天才能去领事馆补办护照。
“那你今天还是住在这里好了。一个晚上和两个晚上没有太大区别。”她说,“晚上睡沙发习惯吗?”
“还好。”
我想到自己不久前也睡过一次沙发。虽然是不久前,却仿佛又是很久以前。这大概是距离引起的幻觉。
“吃点面包吧,有baguette(注:法式棍子面包。),刚出炉的。”她说。
棍子面包外皮金黄焦脆,内里雪白绵软,加上可口的咖啡,让人觉得胃口大开。她也没有在面包上涂黄油,直接在面包上咬了起来。我们默默吃了一会早餐。
“对了,从这里去哈波大道怎么走?”我想起来跟律师的约会,问她。
“你要去哈波大道?”
“下午和人约了在那里见面,两点半的时候。”
“巴士和地铁都可以,不过你大概不熟悉。”她想了想,说,“我工作的地方也在那里,下午正好也要去一趟,我送你去好了。”
“那就多谢了。”
中午她做了称为potage lie的浓汤,另外还买了羊角面包。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后我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