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老板说我孤单,就警惕起来,答道:“军营里的将士就如自家兄弟姐妹一样,子龙从不觉得孤单。”公孙瓒说:“你工作很上心,我很高兴,但你在这里没有家,我得替你考虑啊。”他这么说,我就担忧起来,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出什么话。我说:“军营繁忙,子龙一心都在军营里,这是子龙的本分。”公孙瓒说:“我就是看你忠于职守,要好好谢谢你,可怎么谢呢?待遇、职位,我都没拿你当外人。”我说:“子龙明白。”公孙瓒说:“我有个妹妹,叫公孙璀,那是我娘的心肝啊,我想让她早晚侍候你。”武晋面露艳羡之色,对我说:“恭喜赵将军。”
我很感谢老板的恩赐,但我心里已经有了文秀,文秀于我不仅仅是恋人,而且是老师,是挚友,是救命恩人,是红颜知己,其他人无法取代文秀在我心中的位置。因我此前从没向公孙瓒提到我和文丑将军女儿的关系,现在提起显得意外,所以我撒谎说:“子龙小时已有婚约,不敢玷辱公孙姑娘。”公孙瓒有点意外,问道:“怎么从未听你说过?”我说:“以往无人过问此事,所以不曾说起。”公孙瓒略思索了一会儿说:“她是哪里人,现在何处?”我说:“是我同乡,河北正定人,姓温,自从我加入袁绍军中,已有近四年不曾见面。”武晋说:“那地方现在是袁绍的地盘吧,你怎么去娶她……这事很麻烦呢。”公孙瓒说:“你四年没有消息,这兵荒马乱的,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就算在,会不会认为你已经不在……要不你找个时间回去看看?”
公孙瓒的话正合我意,我可以趁此机会去找文秀,我高兴地答道:“谢大帅。”说完这句,我就有些后悔,我不应该表现得如此高兴,更重要的是,一旦我回去打探“温姑娘”的消息,那么关于她的死活和是否婚配就会有定论,不论是什么样的结论,对公孙璀那里,我必须有个明确的态度;而且,如果老板派他的心腹和我一起去,不仅容易识破我的谎言,而且我根本不可能去找文秀;更何况,老板肯把妹妹下嫁给我,这是对我最大的恩宠和信赖,如果我娶了公孙璀,在老板心中的信任度无疑会发生质的变化,从老板重用严纲和武晋可以看出,老板喜欢让自己家族的人控制核心权力,虽然这些人的能力并不一定出色。在老板眼里,信任度比能力更为重要,当信任度和能力不可兼得时,老板最需要的是他信得过的人,然后才是有能力的人。
公孙瓒说:“近来周边太平,你正好可以回去看看,给你一个月时间,够不?”我说:“够。”公孙瓒顿了一下又说:“我派几个人和你同去,一路上有个照应。”我说:“人多了容易暴露,我一个人行动方便些。”公孙瓒说:“怎么也得派个人,万一有什么差池也有个帮手。”我说:“我熟悉沿途路线,带人反是拖累,一个人行动无牵无挂,少了很多麻烦。”公孙瓒想了一会儿说:“那你路上可得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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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耽情义;婉拒婚约……老板的情感攻势(2)
我准备第二天启程,回到住处即刻收拾行装,突然感到有人轻轻走进我的房间,回身一看,一个衣甲整齐、形容瘦削的小兵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背对着我,那衣甲、那身影特别熟悉,天啊,是文秀!
“文秀!”我惊呼出来。那个小兵没有动,仍然背对着我。我说:“文秀……你怎么了?”伴着一阵清脆的笑声,那个小兵转过身来,责问我道:“亏我大哥对你那么好,你还想着她!”我定睛一看,不是文秀,虽然她与文秀的身材、背影很像,但文秀肤色较白,眉间距宽阔,眼前的这个女子皮肤稍黑,眉梢高挑,两眉和鼻根靠得较近,看起来颇为刁钻。我说:“你是……”她说:“好好看看,我不是文秀,我是公孙璀。”我说:“你……和文秀真像。”公孙璀说:“像吗?你仔细看看,看清楚了,难道你不觉得我比她漂亮吗?哼!”我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认识她?”公孙璀说:“不认识,她要是袁绍的女儿,我也许认识,她不过是一个将军的女儿,我怎么认识?”
公孙璀的话让我深感吃惊,看来她不仅知道文秀,而且知道文秀是文将军的女儿。我说:“这些情况,大帅知道吗?”公孙璀说:“得看我高不高兴,要是姑娘我高兴,他就不知道,要是我不高兴,他全都会知道。”公孙璀一边说,一边环视我的房间,踱了几步。我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姑娘高兴。”公孙璀坐到椅子上,高傲地昂着头,两眼斜视着房顶,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忽然扭过头来说:“简单,娶我。”她说这话时,眉毛一扬,显得特别任性和刁蛮。我说:“你是大帅的妹妹,末将不敢高攀。”公孙璀说:“我大哥都同意,你还找什么借口?”我说:“我和文秀已有婚约,不敢背弃前盟。”公孙璀说:“那我管不着。”我说:“请姑娘体谅末将的难处。”公孙璀说:“我体谅你的难处,谁体谅我的难处?”我说:“姑娘金枝玉叶,求者若云,世间胜过末将者,何止万千,请姑娘放开视野,勿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公孙璀说:“我就喜欢这片树叶,怎么办?”
我不知如何是好,公孙璀也一时无话,沉默了一会儿,她说:“你和文家的丫头,不可能。”我说:“何以见得?”公孙璀说:“文丑要全自己的忠义之节,不肯离开袁绍,文秀如果弃父母而投奔你,定会背上不忠不孝的名声,岂不被天下人耻笑?她不会这么做。你要娶文秀,除非你回袁绍那里去,可你杀了麴义,界桥大战时还杀了袁绍不少人马,袁绍岂能容你?即便袁绍能容你,袁尚迟早也会收拾你。所以你和文秀不可能走到一起。”
公孙璀一番话说得我默默无语,她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我认为我与文秀还有希望,那就是袁绍被消灭。公孙璀说:“娶我有什么不好?娶我你就可以掌管十万大军,和我大哥一起占据京辽,到那时,你北可出长城,征塞外,称霸草原;南可灭袁绍,占河北,问鼎中原,你所有的理想和抱负都可以实现。”我不知道如何应答,公孙璀说:“多少人在我家门口排着队要娶我,你竟然无动于衷,你这个榆木疙瘩。”我只觉得额头冒汗,公孙璀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人顿失爱意。不知道公孙璀是否察觉了我的心思,她忽然换了一副温柔的口气说:“你放心,我会是一个好妻子,我愿意嫁给你,就是愿意做你的奴隶。”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末将不敢。”公孙璀说:“明天你照样回去,回正定老家也罢,去会文家的丫头也罢,一个月后你回来对我大哥说与你订亲的温姑娘已经死了,这样他就放心了,以后的路,我会替你铺好。”我一听她这话,感到额头又在冒汗,我说:“末将受文丑将军提携之恩,受文秀救命之恩,未曾报答,如果背弃前盟,良心何安?”公孙璀说:“提携,能比得上我大哥对你的提携?你现在是将军,管着几万人马,在文丑那里你不过是个骁骑营统领,手下的人马不足两千。至于救命之恩,我现在不也是在救你的命吗?”公孙璀话中有话,我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公孙璀说:“别犹豫了,按我说的去办吧。”说完冲我一笑,我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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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耽情义;婉拒婚约……老板的情感攻势(3)
我自认为是个诚实的人,但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竟然有致命的把柄攥在公孙璀手里,听她的口气,只要她一用力,就可以要我的命。这种被人扼着脖子的感觉很不舒服,即便她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我还是感到难受。我忽然觉得说谎很累,要是一开始我就对老板说了实情,也许不会有后面这些麻烦,可当时隐瞒情况似乎也没有错。我决定马上去老板那里,把一切都向他说清楚。我推测,我说了之后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甚至会感动于我的诚实,更加重用我。
在去老板家的路上,我又犹豫了,心里盘算,老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我必须对我与文秀的关系作出决断,如果我继续等待将来迎娶文秀,那么战场上见了文将军怎么办?如果我从此断绝和文秀的关系,就缺少理由拒绝公孙璀了……快到老板大门口,我停下了,转念又想,反正左右为难,还不如冒险回去找文将军和文秀,看看该怎么办。如果要“自首”,也等到回来后再说。
第二天早上我扮着平民模样,带着长枪、短剑、干粮,正要出发时,公孙瓒和武晋骑着马来了。公孙瓒对我说:“我来送送你。”
公孙瓒和武晋将我送出十里,分别时,公孙瓒说:“一路顺风。”我忽然觉得他对我格外器重,虽然他不敢重用家族之外的人,但他对我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武晋说:“别贪恋温柔乡,回去就不回来了。”公孙瓒说:“子龙是什么人,肯定会回来的。”我说:“一月之内,子龙一定回来。”
离开军营,一路向南,霜风凛冽,残雪无边。飞雪大概闻到了故乡的气息,脚步格外轻快。战乱之后的冬季,天气格外寒冷,百里无炊烟,千里无鸡鸣,好不容易见到一座村庄,近了一看,只是一片断壁残垣,诺大的庄子,竟然空无一人,几只寒鸦在雪地上觅食,不时发出凄冷的叫声。曾经人丁兴旺、富甲天下的大汉河北地区,如今人烟稀少,疮痍满目。离开家乡这些年,东拼西杀,四方征讨,到底为谁而战?思乡之情徒增一腔感伤,沿途萧条又加重了心中的寒意。
经过四天奔走和打探,我到了文将军的驻地附近,远远可以望见奔跑的骑兵,听见训练时厮杀的声音,偶尔有外出的骑兵从我身边疾驰而去。我想下马找个人打探情况,又担心有人认出我,正在寻思应对办法,忽见一匹黄彪马向我跑来,到了跟前,黄彪马上的人说:“快跟我来。”接着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冲去。我来不及过多思索,一拍飞雪,跟了上去。
进了树林,骑黄彪马的停下了,回身问我:“赵统领,你怎么回来了?”我认出这人是骁骑营的骑兵,叫刘大黑,当初进骁骑营时他问我一天能不能吃三顿饭,我说能,他就很高兴。我说:“想弟兄们了,回来看看。弟兄们可好?”刘大黑黯然道:“不太好,你走后,三公子接管了骁骑营和飞虎营,弟兄们不喜欢他,好多人都逃走投奔曹操去了,我也离开骁骑营调到了文将军帐下。”我说:“将军可好?”刘大黑说:“不好,界桥大战后,他管辖的军队被削减了很多,现在大公子和三公子斗得厉害,文将军以前和二公子关系比较近,老板喜欢三公子,所以文将军不像以前那样受重视。还有人说将军的女儿文秀在界桥大战后被山贼虏走了,将军很伤心,有人怀疑他女儿……”刘大黑忽然停下了,我说:“怀疑什么?”刘大黑说:“怀疑她跑去找你了,听说她和你有过婚约。”我心里一惊,随即说:“我没有见过她。”刘大黑说:“你现在仍是老板通缉的要犯,你可得小心点,好多人都认识你。”正说着,忽见几个骑兵拍马舞刀闯入树林,刘大黑警惕地看着他们,我说:“你快走吧,要是让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那几个骑兵从我俩身边奔驰而过, 刘大黑说:“你打算去哪里?”我说:“回正定老家。”刘大黑说:“那你多保重。”说罢向我拱手致意,我也回敬一礼,刘大黑调转马头,出树林去了。
六 耽情义;婉拒婚约……老板的情感攻势(4)
我本可以向刘大黑多打听些请况,又担心问得太多泄露的事情越多,对文将军不利,毕竟刘大黑和我交往不深。让我吃惊的是,他竟然说文秀被山贼虏走了,怎会有这等事情?我必须面见文将军,向他问个清楚。我在树林里巡视了一圈,找了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僻静位置,下马让飞雪吃些枯草,自己也嚼些干粮,寻思着进入文将军家的办法。白天去,人多眼杂,不太安全,最后还是决定等天黑后才动身。
傍晚,我将飞雪和长枪留在树林里,将短剑插在背后,用衣服罩了,独自朝文将军家走去。远远望见几个平民装束的人推着小车从将军家进进出出,看那样子,像是往文将军家送粮食蔬菜的。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混在人群中进了文府。
我看到了樊老先生,他越发老了,我离开推小车的人,站到廊檐下故意咳嗽一声,樊老先生发现了我,没有作声,示意我去身后的屋子,我进去后,樊老先生很快进来了。樊老先生见到我的第一句是:“你见到文秀没?”听他这么一问,我就知道文秀被虏的事情是真的了。我说:“没有。”樊老先生说:“天啊,这可如何是好……”
樊老先生带我去见将军。半年时间,将军老了很多。见了我,将军惊喜地问:“文秀是去找你了吗?”我说:“没有。”将军一下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听樊老先生说,文秀在救我出牢之后,追随内迁的家眷,去乌巢陪伴将军夫人去了,界桥大战后,大将眷属陆续各归其家,但文秀母女在路途失踪,有人分析她们被沿途山贼所虏,也有人说文秀是去公孙瓒那里找我了。大家认为前一种可能性较大,如果那样,文秀母女就命运难测了,后一种可能性虽小,但如果真是那样,文秀母女倒是安全的。
我说,我在公孙瓒处没有听到过关于文秀的任何情况,更没有见过她,这次冒险回来,也是想打听文秀情况。樊老先生说:“看来真是落在山贼手里了,到处都是匪盗,不知是哪路贼人劫持了她们娘儿俩。”文将军沉默很久后叹息说:“这是她的命。”
我们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文将军说:“你不应该去投公孙瓒。”我说:“子龙连累将军了。”文将军说:“不是这个意思,公孙瓒多勇少谋,迟早会被袁绍所灭;而袁绍色厉内荏,有谋无断,几个儿子又争斗不止,迟早会被他人所灭。你将来还得重新投人。”我说:“将军将来有何打算?”文将军说:“我已经老了,即便有心,也力不从心,何况我们文家受袁氏厚恩,我只有以死相报,地下见了先主,也心安理得。”樊老先生说:“我也劝将军改投他人,将军就是不肯。”文将军说:“不要再说这个事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文秀她娘儿俩。”沉默了一会儿,文将军又说:“这些该死的贼人……”
我们正在议论,不觉已是撑灯时分,管家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说:“三公子带兵把我们包围了。”我屏息一听,外面果然有杂沓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樊老先生说:“是谁走漏了消息?”我立刻想到公孙璀和刘大黑,文将军镇定地说:“也不见得是谁走漏了消息,别忘了有些人天天死盯着我们。”我说:“将军是说袁尚?”樊老先生说:“不只是他,还有老板。”文将军感叹说:“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些鹰犬,一些永远无法让主人放心的鹰犬。我们的出路只有一条,死在战场上。”樊老先生说:“形势危急,还是想想怎样让子龙逃出去。”文将军看着我问:“能不能冲出去?”我说:“要是不能冲出去,我就不是骁骑营的赵子龙。”文将军赞许地点了点头说:“是我的兵。”我说:“只是我冲出去之后,你们怎么办?”文将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问:“带武器了吗?”我从背后抽出短剑。文将军说:“给我。”我不知将军何意,将短剑递给了他,文将军左手接过剑,忽然向右臂猛刺过去,我和樊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