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王孙传芳(1)
1925年10月23日,秋风瑟瑟,落叶萧萧,安徽蚌埠城经过几天的激战,终于平静了下来。这天晚上,虽然城内大街小巷到处是焦土余烟、断壁残垣,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可东南五省联军司令部里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各路将领齐集大厅,庆祝对奉军的胜利。端坐上首的一个军官,年约四十岁左右,个子高大,满脸横肉,面带傲气,不时发出一两声奸笑,他就是联军总司令、直系大头目孙传芳。
孙传芳,字馨远,1885年生于山东历城。早年丧父,家境贫寒。1904年从北洋陆军速成武备学堂毕业后,东渡日本,进入陆军士官学校,1909年毕业回国,由陆军部派往北洋第二镇第三步队第五标任教官。凭着他善于应酬、广泛交结的本领,深得上司赏识,很快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升任营长,再任团长,后又任旅长。1921年湘鄂战争后,他投靠吴佩孚,当上了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兼第二师师长。江浙战争后,他升任闽浙巡阅使兼浙江军务督理,被授予“恪威上将军”的称号,并逐步控制了苏、皖、闽、浙、赣东南五省,成为全国三大军阀之一。
第二次直奉战争后,张作霖的奉军源源不断地开往上海,这就引起孙传芳的恐惧和反对,他以浙江军事善后督办的身分,调兵遣将,组织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自任总司令,集结军队于苏皖一线,压迫奉系势力。1925年10月,孙传芳全线出击奉军,轻取南京、上海,然后挥师西进,直入安徽,经过激烈的争夺,拿下了皖东重镇蚌埠。
想到这一连串的胜利,看到麾下壮士如云、猛将成群,孙传芳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问鼎中央政权、雄踞华夏的野心也极度膨胀起来。众将领不断地向他敬酒,他更加忘乎所以,一下子想到刘邦胜利后赋《大风歌》的情景,越发得意得不可收拾,竟站起身来,举着酒杯,摇头晃脑赋起诗来。孙传芳本来“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是横戈马上行”,现在却要附庸风雅,没想到口一开,便博得众将的喝彩,他也乐得手舞足蹈起来。当他念到“秋高马肥,正好作战消遣”时,竟将酒杯一甩,仰天哈哈大笑。于是,整个大厅里响起一阵颂扬声、阿谀声和狂笑声,乱战一团。
就在孙传芳庆祝胜利的时候,奉系直鲁苏皖防御总司令张宗昌已在徐州一线布下重兵,准备与孙传芳在徐州决一死战,同时派山东军务帮办、第二军军长施从滨入皖阻击孙传芳。
施从滨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历经三十余年的戎马生涯,才从一名马弁升成统帅千军的北洋将官。他深知孙传芳是乘胜之师,而奉军原来南下时又作恶太多,引起苏皖人民的普遍不满,这次入皖作战,恐打不过孙军,因此以年事已高为由,再三坚辞。但张宗昌却予以回绝,坚持让施从滨率军入皖,并许诺,如收复安徽成功,将以授皖督之职作为酬劳。施从滨无奈,不得不接受命令,整装出发,并作好准备拼死一战。
孙传芳军确是胜利之师。11月1日,当施从滨率军刚至蚌埠,尚未布防就绪,孙传芳即指挥大军三面截击,将施从滨所率奉军逼到津浦线上一个叫固镇的小镇。4日,施军还没喘过气来,孙传芳调集大部兵力,向固镇桥南压来,并派人将固镇以北铁轨扒掉,切断施军退路。孙军刚打完胜仗,气势正盛,而施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哪是对手,刚一交锋,便败退下来。很快,兵败如山倒,所有败军全向固镇桥北溃逃。施从滨乘坐的铁甲车随败军驶到固镇桥头,桥面上已挤满了败北的队伍,为了逃命,铁甲车夺桥而过,桥上一千多官兵被碾死,跳河死者不计其数。施从滨的铁甲车刚刚驶过固镇桥,因前面铁轨已被拆掉,铁甲车翻覆,倾倒路旁,施从滨及随从人员全部被俘。
施从滨被押到蚌埠,在总司令部见到了孙传芳。孙传芳斜躺在床上抽大烟,动也没动一下,眼光扫视了一下施从滨,不无挖苦地说:“施老,久闻大名呀,你到安徽来干什么?这么大老远的,不累呀?可惜我这儿没有你坐的凳子,让你辛苦了。”施从滨自知落在他人手中,是败军之将,无理好讲,只是默不作答。孙传芳冷笑一声说:“施老,你不是来安徽督办的吗?请马上去上升吧!”
东南王孙传芳(2)
孙传芳即命人将施从滨押至蚌埠车站南边旷野上,执行斩决,然后将血淋淋的人头悬挂于铁甲车上,上面用白布红字写着“新任安徽督办施从滨之头”,并将尸身置于野外,不准收殓入棺。施从滨为奉张卖命,参与军阀混战,互相厮杀,涂炭生灵,可以说死有余辜。但从人道主义说来,施以古稀之年还遭刀斧之祸,而且死后身首异处,暴尸旷野,实在是残忍至极,“可怜白发征夫泪”。
11月8日,孙传芳占领徐州后,大摆庆功宴,炫耀联军的胜利。当时有一名人送了
一副对联云:
钱武肃开府一十三州,吴越奉其正朔;
郭令公中书二十四孝,朝野仰若天神。
此时的孙传芳可谓张扬武威,群流噏附,狂妄一时。可他哪里知道,日中则仄,月满则亏,他杀施从滨,是他春风得意的顶点,但也因此埋下了日后遭杀身之祸的种子。
1926年7月,北伐战争开始,战争锋芒首先指向直系军阀吴佩孚。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吴佩孚急致电孙传芳,向他求援。孙传芳虽属直系,但他现在人多枪多地盘大,实力已超过吴佩孚而自成一体,早已不买吴佩孚的账了,现在正好隔岸观火,看吴的热闹。孙传芳接电后,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思忖片刻,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计划在心中形成。他想,等国民军政占武汉后,实力有所损伤、元气未及恢复之时,他再派兵收复,那时,武汉可轻举而得,湖北、湖南便置于他的管辖之下,五省联军将可扩大为七省联军,那时,称雄华夏便指日可待。
但出乎孙传芳意料之外,北伐军在进攻吴佩孚的同时,将战争的矛头也指向了孙传芳。孙由于大意轻敌,又没有全盘战略计划,再加东南各省人民早就对他的统治怨声载道,所以交战不久,孙传芳虽也顽抗一时,却终于丢了江西、福建两省,随后又丢了安徽、浙江省及南京、上海等大城市,军队损失大半,被迫退居长江以北。
1927年4月,扬州城里,斜风细雨,连天不绝,孙传芳呆在公馆里无精打采,百无聊赖,望着绵绵春雨,想着自己偏居一隅,怎一个“愁”字了得。一天,忽报蒋介石密使张群来访,孙传芳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在客厅接见了张群。张群转达了蒋介石的意思,要孙传芳挂青天白日旗,归顺国民政府,与国民党军共同进攻北京,并答应如能归附,将封孙传芳为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兼华南联军总司令。
孙传芳一听火就来了,他从太师椅上一蹦而起,怒气冲冲地说:“我是东南五省联军总司令,蒋介石算什么东西,他封我?”孙传芳根本看不起蒋介石这个羽毛刚丰的新暴发户。张群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怏怏而去。
转眼到了8月,孙传芳听说国民党内部发生纷争,蒋介石已经下野,于是,复仇的欲火又在心中燃烧。他即从扬州赶到蚌埠联军司令部,准备部署战争。这时,一群从江苏、浙江跑出来的士绅,组成所谓江浙人民代表团,来到蚌埠,说是要见孙传芳。孙即在总司令部接见了他们。这些士绅大讲蒋介石军队如何无法无天,如何横征暴敛,说江浙人民莫不翘首北望,盼望孙总司令早日率军渡江云云。孙传芳受此吹捧与赞扬,不禁乐得喜笑颜开、手舞足蹈,他一面安慰士绅,并盛宴款待,厚送旅费,一面竖起大拇指说:“我一定渡江为民除害,你们等着好消息吧!”
孙传芳复仇心切,立即发动6万大军进行敌前抢渡长江的军事冒险计划,企图一举渡过长江,直扑江浙,夺回南京、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