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不跟我请假?”
那你问她!区怀谌有苦难言地向上瞄着天花板,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不去捂耳朵,呵,真是振聋发聩呀!
“她去哪儿了?还是在家里?病了?有什么事要去做?有谁和她在一起吗?她有没有说几点回来……”一连串轰鸣接连而至。
竟然有这么多问题要问?果然是万事考虑缜密!但他不想失聪,也不想提前重听,挥了挥手,成功让那个雷神闭嘴。
“今天是她母亲的祭辰,她带孩子去山上扫墓了,我以为你应该知道呢!”
“该死的……”区怀谨猛捶一下桌子,一长串的咒骂流畅滚出。
她前些天提过最近是母亲祭辰,他也说要陪她去,可是竟然在这个时候和她怄气,真是……
区怀谌目瞪口呆地盯着大哥,从不知道面前向来严谨冷静的人私底下藏有这么丰富精彩的词汇储备……
“我问你谁和她去的?什么时候回来?那个地方在哪儿?你给我发什么呆,快说!”咒骂完毕,他拎着弟弟衣领用力摇醒,考虑要不要给他一拳让他回神。
“呃,她……”记忆重新链接,刚才那段自动删除,“她开车去的,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眼前人“嗖”一下飘到距他最远的角落,掌中的手机已经贴到耳边,以一种恶狠狠又带着某种恐惧的眼神射向他。
开车、带孩子、墓地,这些场景自动在区怀谨脑中换成荒郊野外、孤身女人带小孩、开百万跑车,再加上她本来就很糟的驾驶技术!电话中的长音像在他心上狠狠系了一根弦一样,怕等、怕断,更怕变成永无音讯的短音……
倏然接通,弦松,对面的无声犹如天赖,却在意识回转的下一秒不知如何启口,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是打招呼、或者继续沉寂?只觉得心里堵的那块结一下涌到了喉头,哽住,难言。
彼端迟疑一会儿之后先开口,声音平淡无温:“你过来吧。”
好,他当然要过去,却没应出声。
“在东郊墓园。”
“萦儿……”缓缓吐出的两个字犹如扯动他的心,将掩在气怒下的痛楚都掀了出来,心痛,只缘于想见她,“等我。”
又静了一会儿,常梦萦轻道:“我等你,让司机送你来……别担心。”最后三个字带着一丝犹豫,带着挣扎。
挂断电话,区怀谨整颜看向弟弟,眼神恢复沉静,“会议你主持吧,今天有什么事尽量帮忙处理,我可能不回来了。”
呃?大哥什么时候用这种口气交代过工作?还有……还有刚才……他在做梦,还是看电影?区怀谌眨了眨眼看向大哥,直到见他走向门口——
“你等一下!我还有一句话!我要说……”走了,来不及了!哎,那就算了。
没说的那句话是——梦萦不是一个人带孩子去的,可以不用着急。
他刚才忘了。
东郊墓园,并没有想象中的荒山野岭画面,松柏遍植,建筑环绕,倒有点像平常的公园。
区怀谨发疯一样催促司机赶到,终于在抵达时意识到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林兴睿等在停车场,任可欣站在路口,他们应该是陪梦萦一同来之后又到外面等他。这样最好,他承受不起她有任何损伤。
转入一片柏树林,挂念的人就在不远处,她靠着其中一棵柏树坐在地上,微闭着眼,周身弥漫着淡淡伤感和孤寂气息。很奇怪的,看到她的一刻那种气怒矛盾的感觉都不见了,好像在瞬间中和化成一缕哀思,只是想看她,贴近她。
察觉他走近,常梦萦抬起头,向他露出极淡的笑。
他同样淡笑,蹲到她身前。看到她过度红肿的眼睛,心里不自禁地拧痛,伸手轻抚向她的脸。
“哭了?”他轻蹭她脸颊问着,眼中闪着自责。
她点头,知道他是指昨晚。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坐在她身侧小心搂她入怀,全身涌上一股愧疚之意。无论因为什么,害她伤心就已经是他的错了。
“我误会你了是不是?”不自觉疑问的话从他口中说出。
她再次点头,埋进他怀里。
不想再说什么,他不想说,她也不想,只是想偎在他怀里,一直偎着。不愿见他难过,尤其那难过还是由她而生。
区怀谨轻抱着她,靠在树上,慢慢抚着她的长发。为什么会这样?他一直想疼她宠她一世的,却偏偏冤枉了她。
将昨天所有的心情回想,烦闷,失落,懊恼。烦闷她的朋友将她悉心守护;失落于她因恐惧而不愿结婚;懊恼曾经错过拥有她的机会……一切的怨结最终竟发泄在她身上,一言不和就对她恶语相向,他终究没有自己以为般重视她。能守护她的喜乐,为她扛起一切,却忍受不了她不需要自己,哪怕是一句话。当年他何尝不是犯下同样的错误,如果他先一步抓住她,又怎会让两人同样孤苦八年?她年轻,心中有阴影,他却主动放弃,所有的一切——全错在他!
过去,现在,只错在他不够在乎她!
“萦儿,我爱你。”他轻轻念着,声音轻颤,手也微微颤着,一直以来他盼着能有说出这句话的一刻,却是在伤她之后。
常梦萦深埋在他怀中,仍不愿抬头,泪水渐渐洒落在他身上。爱她,却融着他的伤痛、无力,她自以为动心已是回报,他却爱她至深。从头到尾,她都在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