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法?你到了晚上就知道了!』
郁四说了这一句,与胡雪岩相顾而笑,讲到风情话,阿七即使视如常事,也不能表现得无动于衷,白了郁四一眼,嗔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
说笑过一阵,肃客入厅,尝那瓶名贵的药酒,胡雪岩自然说好,郁四便要把方子抄给他。这样应酬过了,便须重新谈入正题,事情很多,一时有无从谈起之苦,所以胡雪岩举杯沉吟着。
郁四当他有问顾忌,便指着阿七说∶『她没有别样好处,第一是口紧,听了什么话,从来不在外面说一句。第二是真心真肚肠,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叫做「水晶」。』说完,斜睨着阿七笑了。
这一笑便大有狎昵之意,阿七似乎真的着恼了,『死鬼!』她低声骂道∶『什么水晶不水晶,当着客人胡说八道!』
郁四有些轻骨头,阿七越骂他越笑,当然,她也是骂过算数,转脸向胡雪岩和颜悦色他说∶『胡老板,你不要笑话我,老头子一天不惹我骂两声,不得过门。』
『原是要这样子才有趣。』胡雪岩笑着答道∶『要是我做了郁四哥,也要你每天骂两句才舒服。』
阿七笑了,笑得极甜,加上她那水银流转似的秋波,春意盎然。胡雪岩心中一荡,但立刻就有警觉,江湖道上,最忌这一套,所以赶紧收敛心神,把视线移了开去。
『我们先谈钱庄。』郁四迎着他的眼光问道∶『我那爿钱庄叫聚成,也在县前,离恒利不远。』
『郁四哥,』胡雪岩问道∶『你看,我阜康分号,就在聚成挂块牌子如何?』
『也未尝不可。不过不是好办法,第一,外面看起来,两家是一家。第二,你迟早要自立门户的,将来分了出去,跑惯的客户会觉得不便。』
这两层道理胡雪岩自然都知道,但他实在是缺少帮手,一个人办不了那
么多事,打算着先『借地安营』,把阜康招牌挂了出来,看丝行生意是否顺手,再作道理。现在因为郁四不以为然,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也晓得,你一定是因为人手不够。这一点,我可以帮你的忙。不过只能派人替你跑跑腿,档手还是要你自己去寻。』
『这不一定。』胡雪岩把他用刘庆生的经过,说了一遍,『我喜欢用年纪轻,脑筋灵活的人,钱庄这一行不大懂,倒没有关系,我可以教他。』
『这样的人,一时倒还想不出。』郁四转脸问阿七,『你倒想想看!』
『有是有一个,说出来一定不中听,还是不说的好。』
『说说也不要紧。』
『年纪轻,脑筋灵活,有一个∶小和尚。』
这话一出口,郁四未有表示,胡雪岩先就心中一动。双眼不自觉地一抬。
郁四是何等角色,马上就发觉了,『怎么!』他问,『你晓得这个人?』
『刚才就是他陪我来的。』胡雪岩泰然自若的回答。
『咦!』阿七诧异地问∶『他为什么不进来呢?』
从这一问中,可知郁四不准小和尚到这里来,阿七并不知道,如果照实回答,西洋镜拆穿,说不定他们俩便有一场饥荒好打。就算郁四驾驭得住阿七,这样不准人上门,也不是什么漂亮的举动,所双胡雪岩决定替郁四隐瞒。
『我倒是邀他一起进来的。』胡雪岩说,『他在碧浪春有个朋友等着,特地抽工夫来领我的路,领到了还要赶回去陪朋友。』
这番谎编得点水不漏,连郁四都信以为真,看他脸色便知有如释重负之感,『小和尚的脑筋倒是好的,』他说,『不过┅┅』
『什么不过!』阿七抢着说道,『把小和尚荐给胡老板,再好都没有。
人家「四叔,四叔」,叫得你好亲热,有机会来了,你不挑挑小角色?『
绷在场面上,阿七说的又是冠冕堂皇的话,郁四不便峻拒,只好转脸对胡雪岩说,『你先看看人再说。如果你合意就用,不然我另外替你找。』
其实胡雪岩对小和尚倒颇为欣赏,他虽不是做档手的材料。跑跑外场,一定是把好手。不过其中有那么一段暧昧的心病是内,他不能不慎重考虑,所以点点头答道∶『好的!等我跟他谈一谈再说。』
『我也想寻你这面一个人谈一谈。』郁四突然问道,『老张这个人怎么样?』
『忠厚老成。』胡雪岩说,『做生意的本事恐怕有限。将来我们联手来做,郁四哥,你派个人来「抓总」。』
『不好,不好!』郁四使劲摇着头,『已成之局不必动,将来还是老张「抓总」,下面的「做手,我来寻。我想跟老张谈一谈,就是想看他是哪一路人,好寻个脾气相配的人给他。现在你一说我晓得了,这件事等过了明天晚上再说。此刻我们先办你钱庄的事,禀帖我先压下来,随时可办,不必急,第一步你要寻人寻房子。回头我陪你到」混堂「泡一泡,要找什么人方便得很。』
于是停杯吃饭,饭罢到一家名叫『沂园』的浴室去洗澡。郁四每日必到,有固定的座位,那一排座都给他留着招待朋友。一到坐定,跟在碧浪春一样,立刻有许多人上来招呼。这一回郁四又不同的,不管来人身分高低,一律替胡雪岩引见,应酬了好一会,才得静下来。
『小和尚这一刻在哪里?』他就这么随便看着人问,『有人晓得没有?』
『还会在哪里?自然是王家赌场。』有人回答。胡雪岩明白郁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