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老婆擦着眼泪说,“我是怕你们弄刀弄枪地,害怕怕。”
土匪头子笑了,“女人家真是不行。”他转脸向王改说,“老丈人,你想,我们这样的人,遇不着人,我们就是活土匪真土匪,遇着了人,我们就是抓土匪的。谁能把我们怎么样?跟你说吧,老子们永远是老大,谁也不怕。”
小个子土匪对王改老婆说,:“你个老娘们,有吃有喝有穿有戴就行,管那么多的事干啥,都要母骡子架辕,公骡子做啥去?跟你说吧,你家的这球样,全是你在折腾,你这老娘们要闭了嘴,啥事都好了。”
王改老婆吓得不敢说话了。
这个小个子土匪,话不多,可说话时总有一种恐怖的东西在里边。
大个子土匪说,“这事就这样说了。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行了咱们是亲戚,我把你们当丈母娘老丈人看,要是不行,我们杀了你们一家,烧了你家这三十多间房子,让你们从这个五角子地方消失,然后再为你们抓几个替死鬼,就说是他们把你们害了,你看怎么样?”
王改的老婆吓得又抹开了眼泪。
王改说,“事情都这样了,生米都做成了熟饭,谁倒说不行嘛。你看你,一会说是要成为亲戚,一会又要杀了烧呀的。亲戚间能说这话嘛?”
土匪头子说,:“比方,是打个比方,你老倒认真了。”
王改说,“看样子,你比我年龄还大,你就别我老我老了。”
土匪头子哈哈一笑,“班辈,班辈,班辈不能乱,咱可以胡说胡笑,可就是不能不讲班辈,不讲伦理。”
小个子土匪这时叫道,“大哥,你有喜事,乐得屁巅屁巅的,兄弟们在这边,又冷又饿,下午吃的东西,现在早他妈消化光了。现在你有了老丈人老丈母娘,咋不叫他们给咱做饭去。”
土匪头子从身上掏出一摞银元,又从手上取下个很大的金戒指,递给王改说,“去,让我丈母娘和媳女给兄弟们做饭去。咱得把他们当客人待。”
王改低着头,看了一眼银元和戒指,对老婆说,“去做饭去。”
王改老婆用衣服角擦着眼角,磨磨叽叽地出去了。
五十七、亲家议婚
又是一个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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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三个集镇,从东往西数,是麻街,黑龙口,牧护关。要说起来,以黑龙口的集最大,以麻街的最小。因为麻街和牧护关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只有自己人上集来。而黑龙口的集日别的地方的人全来上。一四七是麻街的露水集,一会人就是没有。三六九是黑龙口的集日,从天刚亮到天黑,街上的人不断,买卖不断。二五八是牧护关的集日。五角子地方的人们,都来这里交流物资和感情。
牧护关的集,东头是猪市,西头火神楼以里是卖鞋的卖农具卖水果卖吃食的。所谓逛街,就是逛这里。每到集日,那些卖衣服的,卖镜子的,卖头绳的,全都来了,叫得山响。尽力地招徕着顾客。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可是上集的人特别多。尤其是那些小媳妇大闺女们,到了过年,好歹要买一身衣服,都扭扭搭搭地上集来了。街上的人多极了,前头是人,后头也是人,拥挤着的人们享受着拥挤的快乐。喊叫着的人们享受着喊叫的快乐。在这个人看人的地方,大家可以放肆地互相看着挤着。
这里是合法的。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街东头的猪牛羊市。这是栓了几头老黄牛,在寒雪中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几头老母猪正在雪中寻找着什么吃的东西,它们的肚皮也要蹭到雪地里了,两排纽扣一样的大奶子磨在地上。这些老母猪太老了,有的老得全身没有了毛,只有光溜溜的皮了。
这种货色谁要?
这时很冷清。这个季节是不是卖这些货色的时候。
汪龙彥就蹲在这里。不过他既不是来买猪的,也不是来卖猪的。他是在等一个人。这个逛鬼耍钱的人,在冬天里显得一点也不张扬,头发长了,胡子也长了。手里拿着只枪袋一个劲地抽着烟。青色的烟雾不断地从他的头顶飘地去消失在空气里。
等的时间太长了,他的面前一大堆磕出来的烟灰。烟抽得多了,他不住地咳着,大口大口的痰从他的嘴里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