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感觉,自己与那传说中快意恩仇、打打杀杀的江湖,总是存在着一些隔阂。
“我这人,向来都是最喜欢看热闹的,有这样热闹的事情可看,我能不去?”怪老头挑了挑眉头,又说道:“当年,不止是我去了,你爷爷也去了。
我和你爷爷,当时去九皇山,只是想看看,那些人,为了这九婴,究竟能争抢成什么样子。我至今都还记得,姜隐白、白鬼吴常、鬼医门的人,还有周望山……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歪道的人,没有一个不对这九婴感兴趣,这些人,都出现在了九皇山。
当时啊,人们打斗了许久,便是在九皇山脚,也能听到山上传来的打斗声,各种兵器相碰撞的声音,一众武林人士,受伤的受伤,流血的流血,终于,这九婴,落在了周望山的手中。”说起那段荒唐的往事,怪老头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嘲讽。
见他如此,宋清欢又追问道:“那前辈和我爷爷,当年就没有想过,要得到这九婴吗?那到底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宝物。”
那简直就相当于自己多了一条命啊。
这些武林人士,不就是需要这种东西吗?
“所有的起死回生,都是需要代价的。”周行抢在怪老头的前面开了口,一句话,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倒是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冷了几分,宋清欢看着他,心里有一种直觉,他与这九婴,必然是有什么关系。
“没错,可世间之事,什么不需要代价?”怪老头看着周行,一句话也说得是意味深长,不过片刻,他又敛了那意味深长的神情,继续说道:“我和宋远,那个时候已经不年轻了,要起死回生的东西做什么?难道还没有折腾够吗?我们去九皇山,就是去凑热闹的。”
“只怕不是凑热闹这样简单吧,”姜半夏唇角微扬,又往怪老头身旁凑近了几分,才说道:“以前辈和老掌柜的本事,便是当年武林大会的时候,两位也该是武林至尊的存在,有你们二位坐镇,无论是邪教还是正派,没有人敢在那里大开杀戒。要知道,虽说是叫做武林大会,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每次武林大会之后,究竟会折损多少武林人士。”
“所以我就说,你这丫头啊,才是最了解宋远那老东西的人。他当年就是因为担心九皇山的武林大会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因此才非要拉着我去凑热闹。你说说他,那些人都将他视为邪物,他还管那些人的死活做什么。他这人,这一辈子,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活该死的早。”怪老头说到最后,气得抬手,在桌上拍了一下。
听着他如此说宋远,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多说一句什么。
他和宋远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一看便是多年的好友,否则,他不会这样说。
宋清欢拎着茶壶,又往怪老头面前的茶盏中掺上了热茶,才问道:“前辈喝杯茶润润嗓子,再继续说那九婴的事情吧。”
浅褐色的茶水,从茶壶里倾泻而出,倒进青瓷杯盏中,激起轻微的哗哗水声。
怪老头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之后,才继续说道:“在周望山得到九婴之后,武林大会就算是圆满的结束了,我和宋远,又在蜀中留了些日子。蜀中虽然与世隔绝,但不乏好吃好玩的事情,我们在蜀中也遇到了些有趣的小辈,听了些有趣的事情。离开蜀中之后,宋远就来这里,开了河广客栈。”
“那九婴的事情呢?”姜半夏又追问道。
“周望山得到九婴之后,一直就将九婴视为了宝物,五年前,他因练功而受了严重内伤,为了活命,他便想到了九婴,可将那装着九婴的盒子打开,看到了盒子里的纸条之后,他才明白,所谓的九婴,其实是一命换一命的东西。于是,他便用自己妻子的命,换了自己的命。”周行用不疾不徐的声音,代替怪老头,说出了之后的事情。
“周行哥哥,你……你怎么知道?”宋清欢说完这话,转念一想,周望山、周行,两人同姓,莫不是……
“因为,周望山,就是周行的爹。”怪老头说完这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意料之中的回答,宋清欢还是有片刻的惊讶,她看着周行,忽然便理解了他,理解了他为什么宁愿假装失忆留在河广客栈,也不愿谈及过往的缘故。
便是向来都与周行不对付的姜半夏,听到这件事之后,看向他的眼神,也变成了同情。
周行口中所说的这件事,在江湖上并没有传开,所有人都只知道,五年前,周望山的妻子突然去世,可谁也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段缘由。
“他不是。”在众人的目光里,周行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满是愤怒。
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握着,指节处也泛了白,看得出来,他此刻究竟有多愤怒。
“周行哥哥……”宋清欢看着这样的周行,忍不住担忧的喊了他一声,也不顾有旁人在场,伸出手去,覆在了他那握紧的拳头之上。
她若是知道,他的过往是这样的令他难过,她就根本不会追问。
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宁愿周行可以忘记那些不愉快,宁愿今天怪老头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她也不愿意看到现如今这个陷入无尽痛苦中的周行。
感受到手背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周行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放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才又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说道:“阿欢,我没事,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