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阿琰到底翻看了多少地理志,去深入了解南越的风土人情,设身处地去考虑,怎样才能缓和汉越之间的仇恨,又翻看了多少史书,查看了类似外族融合的有效对策,这才因地制宜,总结了一套对越良策。
他能以三万兵马,稳住南越局势,阿琰当居首功。
可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阿琰在病重之中写下。
“阿琰……”他低唤。
眼泪一下冲出了眼眶,姜扶光张了张嘴,嗓音哽咽发颤:“大舅舅,你回来了。”
戚凛风上前一步,将外甥女娇小身躯圈进了怀里:“大舅舅回来了,阿琰,不怕,不怕……”
姜扶光突然想到小时候,她去太尉府玩儿,不慎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大舅舅一脚踩碎了让她跌倒的那块青砖,指着地下的青砖对她说:大舅舅在,不怕,不怕!
这么多年了,大舅舅还是不会哄人,可他永远沉默又可靠。
姜扶光哭红了眼睛。
姬如玄抬眼看去,戚凛风满面风霜,一身破损的铜黄铠甲,披着沾满风尘的红色斗篷,威武又静默,年愈四十,真当壮年,依稀能从在他身上看到当年戚老将军的风范。
孟公曾言,这是一把王者之器,过刚易折。
戚南风暴毙而亡,这把王者之器,便被旧朝兴帝藏锋于鞘,小心翼翼地打磨了十五年,成就一把荡平南越,完成南方大一统的利器。
戚凛风完成了先帝赋予他的使命。
原本这把王者之器铸成之日,就是旧朝兴帝挥向世家,打破世家共治,彻底挽救南朝的利剑。
却没想到,兴帝苦心布局十五年,仍没逃过人亡政息的天命。
……
舅甥两人短暂相聚后,戚凛风随陛下一起移驾回宫。
戚凛风惯例在朝堂上禀报暴乱详情:“北征的消息一传到越州,越民万人持械成群,在城中放火,制造大规模混乱,乘虚袭击城中各大岗哨上的守卫,臣带兵在各个城池之间疲于奔命。”
“但这边暴乱刚平,那边暴乱又起,杀得人愈多,就愈会激起越民仇恨,场面越发不能控制,可若手下留情,越民便愈是有持无恐,愈加变本加厉,难以遏制……”
随着他的讲述,朝臣们深深感受到,南越的局势有多么艰难,平叛和攻城掠地不同,难就难在,人心不平,暴乱不止,百万越民,百万心,想要尽平人心,就不能光靠武力征服。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奉命平叛,最后把成万人的平叛,平成了全国大规模的起义!
百万越民,百万兵,纵观历朝历代,百万起义兵,足以颠覆当时的王朝。
武将们宁愿攻城掠地,也不愿带兵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