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扯断的线一样四分五裂,可身体下意识地旋过踵,去看树下的人。
树下的人也用冰冷的,漠然的金眸看她。
他像是回到了鸦鸟盘旋的战场上,甲胄披身,阴影翳住了他的面容,像修罗杀戮浴血,无泪无情。
华予刹那冲了过去,她几乎是飞身起来,一把搂住了摩拉克斯的脖颈,坚不可摧的神明被她压折了腰,他一声不吭,倾听着山鬼急促的呼吸声。
她的襟口仿佛燃了炭,陡然迸溅出火星,于是起伏个不停,没办法再好好喘气。蓬乱的雪发擦在他的侧颊上,摩拉克斯从无边的霜寒里汲取到了一星知觉,他冷淡地启了唇: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我是人的神,世间的公平,在我眼中,仍比山岳更重。”
即便他是他最早陪伴在他身边的挚友,与他有过约定。
金玉般毫无温度的眼瞳仍旧古井无波,摩拉克斯道出冷酷的陈述,却有什么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来,像错了棘轮的器械,陡然顿在原地。
抱住他脖颈的臂膀在细细发抖,那双手却始终没有放开,有人倔强地支住了将要倾倒的他。
茫然倏然攀上眼眸,疲惫仿佛暴风雪铺天盖地扑向了摩拉克斯,他忽然觉得累了。
或许磐石,有朝一日,也会风化殆尽吧。
“……对不起,我封印了他。”
华予听到摩拉克斯倦哑的道歉,他是向谁说对不起啊?
她小小地、近乎是仓皇地摇头,直到摩拉克斯将头颅慢慢偎在了她的肩窝。
那双金色的眼瞳熄灭了。
华予的背脊像被尖刺猛扎进去,于是不得不躬了背。她喉舌滚烫,咽嗌浮出一口铁腥。
那一瞬间,所有冻结的恸意都汹涌而出,她瞪大的眼里逐渐溢满清泪,华予听到自己被扼住的喉咙破了桎梏,发出句不成音的呜咽。
为什么不早回来一些呢,为什么没能察觉到呢?
华予抱着摩拉克斯,遽然嚎啕大哭。
为什么她对若陀的挣扎毫无办法,还要留下摩拉克斯独自一人承受这种痛楚?
她应该一开始就在这里啊!
华予再没离开过璃月。
就算乌色的云笼罩璃月,腥臭的海洋掀起将要覆灭港城的巨潮,复生染黑的海之魔神踏着暗红的波涛前来,华予也没再迈出过璃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