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这里是如今的荆州市,位于长江北岸,而临江王宫却坐落在江陵东城南,这里距离河港不远,只需穿过主干道转走东路便到,而此时王宫中,共敖围绕着一座土堆而成的地图怔怔地愣。
这个地图上山川河流,军事部署无一不缺,而恰巧,这个是项庄刚刚命孔吉带来的,从这个地图上可以很准确的找到南阳,巴中以及长沙等地,但唯独看不到江东的之地,这意味着项庄已经彻底掌握了自己的军事部署和巴中地区的地形地貌,共敖打量这个地图半响,看向一旁掠须大笑的孔吉,诧异道:“孔大人,这个是……”
“这个是我家大王命我送给临江王的礼物,它叫沙盘,是行军打仗的重要物件,而且,临江王日后行军部署可以用沙盘插上小旗来作为标志,完全不用在地图上勾画,省去很多麻烦。”孔吉笑了笑,又道:“想必临江王也听闻我军不久前与东越生了一场恶战,战争持续了近两个月,东楚也是大伤元气,故此,我家大王希望您严管南郡之地,莫让匪军有机可乘,侵入贵国。”
共敖点点头:“您是不是担心,汉军会从汉江南下?”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小心驶得万年船,临江王还是注意点好。”孔吉略显不悦,这个临江王共敖如今坐王位久了,心也变得高傲了,完全没有当初见到项庄时那般诚恳了。
临江王似乎也感受到了孔吉的不满,他勉强的笑了笑:“我在邓县驻有兵马近三万,如果汉军敢南下,我定让他有来无回。”
孔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浪费口舌,他点点头,又看了看沙盘上的巫县,拿起一面灰色的小旗,这面小旗代表着临江军,深深的插在了巫县上,嘱咐道:“我家大王临行时嘱咐我,一定要告诉临江王,巫县是南郡与巴蜀的重要屏障,这里若失守,汉军可从这里越过巫山,杀入南郡,那时战局有变,恐临江王将会陷入被动,切不可大意。”
共敖点点头,他也曾考虑过巫县,先后三次派兵前往巫县,此时那里有驻军近万人,而最让共敖苦恼的,并不是如何防御南郡,而是兵器铠甲的问题,他不能永远向东楚购买兵器铠甲,毕竟他需要源源不断的组建部队,况且兵器铠甲都是有寿命的,时间长了需要更换,这种仰人鼻息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是如何才能说动孔吉为自己代言呢?
共敖陷入了沉思,他虽然目光盯着沙盘,但心里所想却是如何向东楚国索要冶铁的技术,哪怕是花钱购买,他共敖也愿意。
就这样,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共敖终于开口叹道:“有件事,不得不求孔大人帮忙。”
孔吉也在思考一些问题,江东大安,东越军被杀退,可项庄却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江东依然围绕着紧张的气氛,丁固的黑鹰军,马天宏的猛虎营,桂英豪的虎贲营都在不久前下达了扩军的命令,并且严加训练,全部配备了一批新武器,将旧武器统统回收,这预示着什么?孔吉很清楚,这预示着项庄已经在谋划另一场战争了,可这场战争是针对谁?剑芒又将会指向谁呢?就连跟随项庄这么久的孔吉也猜不透,而就在孔吉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共敖却打断了他的沉思,孔吉收起思绪,看着共敖笑道:“临江王有事尽管说。”
共敖没有急于开口,他向殿外拍了三声响,几名亲卫抬着两口大箱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将两口箱子统统打开,黄橙橙的金子亮了出来,这时,共敖笑道:“这里是一千镒黄金,我特意为孔大人准备的。”
“临江王这是何意?”孔吉有些呆不住了,他似乎感受到,临江王共敖忽然拿出这些钱,绝对不简单。
而共敖似乎也感受到了孔吉的不安,他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小事希望孔大人能够帮忙。”
“临江王您可是一国君王,我这个小小的使者,能帮您什么忙?”孔吉略显无奈,他似乎已隐隐猜出,共敖拿出这么多金子的目的,而且,能让共敖一个临江王如此低声下气的事情,除了兵器的问题,恐怕再没什么了。
不过这个问题也是孔吉这次来访的原因之一,沙盘是项庄送给共敖的,但是兵器问题已经在各国渐渐普及,听闻齐国已经大规模配备,赵国也在齐国学会了冶铁的手艺,赵国会了,难道燕国会干瞧着吗,一定也会想方设法从赵国那学习,与其让各国都学会冶铁,何不项庄自己也卖个人情,把冶铁的手艺传给临江国,让共敖自己研呢?
当然,孔吉一直在与共敖讨论防御问题,还没来得及提起此事,他便有些沉不住气了,此时孔吉略作思索,又看了看共敖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笑着安抚道:“让我猜猜,临江王这么大的手笔,是不是想让我替你要来兵器的冶炼技术?”
“孔大人不愧是东楚王麾下的席谋士,这都被你猜到了。”共敖惊讶的看着孔吉,他没想到,孔吉居然已经看透了自己,既然已经说破,他便继续道:“虽然有长江这条天然的运输线,可我临江国每年的武器更换,羽箭需求都很多,我们长期购买终非良策,所以,我希望孔大人能够帮我说说情,让东楚王派些匠人过来,替我解决这件难事。”
“呵呵,临江王也不必如此忧虑,我来的时候,东楚王已经给我交代了,让我告诉临江王,可随时派人前往江东学习冶铁技艺,并且,若临江王有意就地建造,我们可以提供五十名匠人,帮助临江王,如何?”
共敖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大喜道:“我一定会派人去江东学习的,不过,我这头也想立刻投入生产,所以,派匠人一事,孔大人多费心了。”
共敖用眼睛瞄了瞄黄金,示意孔吉看在黄金的份上多帮忙,孔吉也并不避讳此事,这么多黄金,白白拒绝可惜了,他便拱手笑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共敖一件心事终于了了,他看着孔吉笑道:“我再偏殿设了酒宴,孔大人随我去偏殿边吃边聊,这些黄金,我会命人送到你的船上。”
“有劳临江王了。”孔吉大喜,随共敖一起向偏殿行去。
沿途二人讨论了很多,包括铁矿开采,匠铺应该设在什么地方等等,但二人快要走到偏殿的时候,共敖之子共尉匆匆走来,在共敖身前拱手道:“父王,前方送来情报,壅王之子章平来访,此时已随我军入境,向江陵行来,此时估计快到了。”
共敖与孔吉同时看向共尉,共敖诧异道:“我与雍国并无交往,章平此来所谓何事?”
共敖又思索片刻,大骇道:“莫非雍国遇到了什么麻烦?会不会……是汉军北上了?”
孔吉在旁摇了摇头:“若汉军北上,章邯不会向南郡求援,他会直接书西楚,求西楚霸王项羽出兵增援,所以,我觉得章邯派儿子南下,一定另有其事。”
说着,二人向偏殿走去,走一段距离,共敖看向儿子共尉,吩咐道:“既然人家远道而来,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你立刻率兵三千,前去迎接,一定要隆重一些。”
……
章平自从见了韩平后,他对项庄的看法已大大改观,况且韩平说的一句话对章平触动最深,那就是他们在东楚服役两年,便可洗去奴隶之身,成为真正的楚民,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报复,项庄的远大目标,不仅仅是征服各国,他还要征服人心,让东楚变得更加强大。
章平之后匆匆赶回了自己的驻军地,并将所见所闻和韩平的事修书一封,并把项庄救下秦国降兵的事情一一陈列,命人送回雍国,之后不久,邓县县令和县尉带着百余人驭马匆匆赶来,接受了章邯的使节,并派人沿途护送,随同章平的军队一同南下,向江陵进。
这一行就是几十里路,横穿邔县和鄢县,于下午抵达了江陵,在江陵境内与前来相迎的共尉相遇,两人彼此寒暄数语,说些客套话之后,章平又跟随共尉的军队缓缓向江陵而去,沿途鼓声,锣声不绝于耳。
行抵江陵北门,又有鼓声和号角声相迎,城门两排站满了军队和临江国的官员,在一番隆重的欢迎仪式下章平带着百名亲兵押解着五辆马车缓缓而入,并嘱咐其余兵马城外筑营,不得惹是生非。
北门距离临江王王宫并不远,很快队伍来到了王宫前,章平与共尉各自下马,在共尉的引领下,章平快步走入了临江王王宫。
偏殿正在设宴,歌舞声声,章平紧随共尉来到了偏殿,刚刚走入偏殿,章平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客席上的孔吉,而且,随父亲出征多年,章平也认识孔吉,此时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若能借此机会从孔吉的口中探探深浅,在说服共敖美言几句,恐怕这趟江南之行将不虚此行,想到这,章平快步走上前,双手抱拳,给共敖施一礼:“参见临江王。”
共敖笑着摆摆手:“贤侄不必多礼。”
章平又看向一旁的孔吉,拱手道:“久闻东楚王麾下第一谋士,今日得以一见,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