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该是大宋朝辽国纳岁币的时候,在沙漠里遇到了,损失可不小。”停了一下他又说道:“他们抢水,抢马,抢布匹。”
………静静的,老者不再言语,神态中好像进入了某种伤感。这时候,突然休息的骆队传来一阵慌乱,好多人像受到惊吓地望着远处,我循声望去,一团黄沙滚滚地朝这边卷来,伴有沉闷的马嘶声音。我转着问询老者,却看到他早已俯贴在黄沙上,神情严肃。“大家把值钱的东西都贴身收着,动作要快。”老者直起身,快速又准确地命令大家。一阵手忙脚乱,老者护着我,退到了沙丘边缘,数十双眼睛戒备地盯着渐近的马队,气氛一下子紧张无比。
“打哪儿来的。”一个声音倨傲轻蔑。我想伸出头去看个究竟,却被老者压了回去,低语道:“小兄弟,莫作声,遇上麻烦了。”他说完笑着迎上前行礼,口中道:“官爷,小人几个是到关外做生意的。开封人氏。”一面说着一面从衣襟里掏出一包东西,朝来人手里一塞,“官爷,小的们可是良民。不敢劳驾官爷关心。”
掂掂手中银子的份量,那名士兵好心的把手一挥“原来是些小商贩,没什么问题,不过爷们几个口渴了,孝敬点水来喝喝。”
“是,是,是,那是。。”老者连声应和道,双手将水袋奉上,“官爷请慢用。”身后的人们都不甘地望着老者,要知道,在大漠里,水就是生命。
这时我透过人群的缝隙望去,看见不远处的沙丘旁边立着好些马匹,刚才那名士兵好像听到什么指示似地跑了过去,背对着我们,我只看得一个蓝色的影子晃动,当那名士兵移开身子时,我大吃一惊!我看到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这眉眼,像是刻意经人雕塑过似的,惊人的与我相似!我推开众人,直直地走了过去,不理会老者的阻止,我要看个仔细!
那人似乎也看到我了,彼此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与之不同的是,他并未吃惊,只是平静呆滞地看着我,就这样贮立着,被仿佛要被雕刻成时光。。
“上官大人。楚大人过来了。”这声音惊醒了我。楚歌出现了,仍是那身白衣,那样的姿态。他也看到了我,仍旧朝我微笑。突然我明白了,眼前的“上官大人”是代替品,代替我成了新科状元,代替我入住东宫,代替我博得皇上的欢喜,代替我走完未竟的仕途。我终于明白楚歌的那日助我出逃的用意了。
“是这样吗?”我盯着楚歌,他并没出有回答,眼神若有所思。立于他身侧的另一个我背过身去,有意无意地阻了那些士兵的视线。我转过身,不再多看也不再多问,此刻,我完全自由,跨上我的白马,我彻底的孤单。“走了吗?大叔?”低声询问老者。看见众人皆已装好行装,准备出发了。驼队在沙漠里渐行渐远,最后与极目黄沙合为一体,没了影踪。
近黄昏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抹青绿色,大家都欣喜若狂,商队里突然传来一阵高歌:刺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歌声嘹亮高吭,我不禁动容。鄂温克在呼伦贝尔草原游牧的歌曲,从汉人的口中传出,带着一点辛酸。
夜宿草原时,歌声再度响起,这一夜的歌,唱的是马上的心伤。
出了沙漠,便不再与商队同行。我拒绝了老者的好意,坚持只身一人上路。再往西走,便到辽国的属地,这是公元1111年,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在位,与北宋并立。
日落时分,我进入了一个不知名的边关小镇,这里的百姓大多不经商,除了偶尔与汉人交换物品,他们都自力更生。客栈也极为稀少,于是仅有的几家大多是客满为患。费力地在城西找到一家客栈时肚子已不受控制地咕噜作响,这家客栈的名为龙门客栈,我一惊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起现代时看过我一部电视剧《新龙门客栈》,本以为,客栈的名字不外乎是高升,福来,或者什么阁什么亭之类的。于是油然升起了一种熟悉感。。
走进客栈,店内人声鼎沸、宾客满堂。环视四周,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在店小二殷勤的招呼下,我在角落里找到一个位置,位置是绝佳的,隐蔽却又视线宽广,将整个客栈情况一览无余。
我悠闲地喝着茶,懒懒地等着店小二上菜,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魁梧的身形赌在门口,挡去了大半部份光亮,使得整个客栈突然间暗了下来,那些宣闹声音好像也因此低了许多。
我微眯着眼,迎着刺眼的阳光打量着他:
此人身着一件皮袍,肤色略黑,可见是习惯在外奔波,是个饱经风霜之人。满脸胡子让人无判断出他的年龄,不修边幅,有些许江湖草莽的味道。
当他的双眼迎向我的一刹那,我心虚地低下头,他的眼神犀利,目光如炬,冷冷的有让人不敢正视的威严。
这人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直觉告诉我,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于是我转过头窗外看去,道上的行人皆包得密不透风,只留下两只眼睛在阳光下转动着。偶尔会有几匹马奔驰而过,扬起一阵黄沙。勿忙,是我对他们的唯一感觉。也许我是最悠闲的了吧?在这样的环境下。
不过也好,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坐着,闲适恬淡的喝一杯茶了。我环顾一周,渐渐地被客堂中央的一个说书人吸引了,那厢正说得起劲儿,把周围打尖的人们听得一阵阵的起哄,“话说这个北院大王啊,可不得了,人身九尺,面貌凶残,曾经一个手指头捏死他王府里的侍妾呢,连当今大辽皇上,也要敬畏他几分!此人喜好女色,更好男色,听说北院王府常常有漂亮北宋男子进出。”
“小二哥,他们在说谁哪个北院大王啊?”我招呼着上菜着的小二,好奇地打听。
“公子,这你都不知道啊,辽国骁勇善战的北院大王啊,风流事可多了,你且仔细听他们罢,小的要忙去了。。”小二朝我唱个诺,急急忙又走了。。
北院大王?何许人?我浅啜着茶水,忽地又想起刚才那个汉子来。
客栈的房间是与江南截然不同的,比宋都精致华美的摆设,更多了一种简单空旷的意味,当小二领我到客房时,我如是想着。
那些桌椅上有些微的蒙尘,并非店家偷懒,而是边关长年风沙,就算上一刻扫抹干净,回头便又沾惹尘埃,我心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了,但却道不出所以,索性将疲乏的身子往床上一靠,那种不适感又笼上心头,被子是粗厚的,枕头硬硬的,这副身子惯了华衣轻裘,竟睡不安稳。
半夜被冷风吹醒,才惊觉忘了关窗户。赶忙披衣下床,走到窗边时,一股马汗骚味扑鼻而来,鼻子不适应地酸了酸,这样一来,仅剩的一点睡意也跑光了,抬头望了望那轮空旷的暗月,不经意间看到对面的回廊正有人偷偷摸摸的靠近,我顿时心里一沉,莫不是来打劫的?我悄悄的退回门后,屏着气。脚步声慢慢地接近了,我双手交握,手心沁出了冷汗。。我甚至清楚地听到隔着门板那点细碎的脚步……
半晌,门外的声响渐渐淡了下去,我从窗缝里看到几个黑衣人往对面的厢房走了去,手里的刀子在黯淡的月光下一晃一晃的,触目惊心的。
我利落地将包袱背在身上,准备在惊动大伙的时候趁乱伺机逃走。路见不平的那套,我不相信,能招惹杀身之祸的人,定然有他必杀的因。有人的地方就是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莫说我不能,就是能,也不愿意像别的见义勇为的大侠一样,冲上去一顿刀光剑影,然后再等着受害者当作再生父母一样的来膜拜?
隐约听见有打斗声传过来,偶尔还伴着几声闷哼。接着就再没了声息。我在房内许久不见混乱声响起,心里确定有一方肯定是绝对的赢家,两败俱伤的情况不会这么太平。
我放下包袱,在混沌的夜中头脑异常明析,举步出了厢房,往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任思绪漫无边际。
不知不觉竟然踱到了对面厢房门口,无意识地推门,生命,怎么那么容易消失?我嗅到了空气了凝重的血腥味。至少,尸体也该入土为安,灵魂才能得以安息。
迎面而来是一片黑暗,可能关了窗户的缘故,正要抬手揉眼,脖子一阵冰凉,我脑袋轰的一声,处于一片呆滞的状态。心中另一个声音叫糟: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