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有点意思!只是,打主意竟打到爷的门下来了!”胤禛说着起身,道:“你歇着吧,爷先走了!”刚出门忽又站住,扭头道:“这事,以后别再提,也别乱打听!”
出了瑞福堂,胤禛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忘月居,而是慢慢踱步进了书房。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时而临窗凝思,时而徘徊踱步,最后坐在书桌前发愣,禁不住闭目往太师椅后一靠,揉着太阳穴,低低轻叹一声。
倒不是全因福晋的话,但确确实实是为了年家。
恰好今日,胤祥有意无意跟他说,前几天看见他倚为心腹的年羹尧跟老九老十在呈祥居一块喝酒,有说有笑的,样子似乎十分熟稔亲密。
胤禛霍然睁开双目,一拳砸在红木硬桌上,冷冷哼了一声,拧着眉头,脸色阴沉沉的。“年羹尧这个混账王八羔子!是不是连自个姓什么都忘了!”他忽的起身,大步往望桐轩去。
望桐轩中,乌思道正歪躺在大椅子里,双腿伸着随意搭在脚踏上,手里捧着一卷书,面前是烧得旺旺的铜火炉,烘得屋子里暖融融的。见到胤禛进来,他忙起身笑着招呼让座。
胤禛一边坐下一边摆手道:“先生坐着吧,早说过您腿脚不便,不必多礼!”
乌思道笑了笑,坐直身子,随手往火炉中加了几块碳,顿时火花毕剥,发出轻微的响声。一时小仆送上茶来,胤禛接在手里拨弄着,眼睛却望着火红的炭火出神,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人都不说话。
“四爷有心事?”乌思道打破了僵局。
胤禛一怔,低低叹了一声,将茶碗往旁边一放,道:“还不都是年羹尧那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说着将年羹尧与八爷一党走得很近,八爷又打算娶年佳仪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乌思道搓着手呵呵一笑,无比轻松笑道:“这有何难?王爷娶了年小姐不就断了年羹尧的想法了吗?年家是王爷的包衣奴才,照规矩,只要王爷想娶年小姐,根本轮不到八爷!”
“可是——”胤禛哑口无言,有些鸡同鸭讲的感觉,乌思道的话听起来简单而且有道理,可是,却没有挠到他的痒处!玉容不知怎的,对年佳仪忌惮反感得不得了,前几日自己好不容易才哄得她放了心,转眼又跟胤禩争着抢着要娶年佳仪,玉容指不定怎么伤心呢!她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性子,他想想都头疼!
乌思道如何不明了他的心思?悄悄瞥了瞥他纠结的表情,不觉暗叹: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果真不假!四爷何等冷静理性隐忍严谨之人,没想到自打遇上这个容侧福晋,也变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王爷,”乌思道轻轻仰了仰头,娓娓道:“年羹尧是王爷倾心栽培的亲信心腹,此人文武双全、精明果敢、骁勇善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纪轻轻已可见前途无量,王爷难道准备放弃他么?皇上最忌讳结党营私,为着避讳,这些年王爷得用的亲信心腹门人可不多啊!可是依乌某看来,兵贵精而不贵多,年羹尧,就是一个精兵中的精兵,别说同辈同官级的,就是上辈上级,能强过他的也少得可怜!王爷,您觉得呢?”
胤禛深深叹了口气,几次欲言又止,终于皱皱眉道:“这些爷都想到了!可是容侧福晋,她待爷情深意重,又给爷生了两个小阿哥,爷不能不顾及她的感受!要命的是,不知怎的,她特别不喜欢年佳仪,爷实在有些不忍委屈她、伤她的心!”
乌思道沉默半响,忽然抬头坦然直视着胤禛,神情却是淡淡:“王爷,恕乌某直言,王爷是当局者迷啊!王爷想想,‘皮将不存,毛之焉附’?想来容侧福晋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胤禛呆了一呆,浑身一震,霎时如醍醐灌顶,脑子里空荡荡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紧握双拳,咬着牙暗暗寻思:不错,皮将不存,毛之焉附!如果年羹尧投靠了老八,他无疑失去了一条臂膀,那么将来的胜算便少了几层,如果将来沦为阶下囚,又如何能护得了容儿周全?可是若真娶年佳仪,又该怎么跟容儿解释?她会听吗?
“王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顾全大局,总免不了要有所牺牲,就看王爷心中怎么想的了!”乌思道不觉暗叹:从前倒看不出,王爷还真是个情种!只可惜,生在皇家,如今各位阿哥们面上虽然和和气气,骨子里早已势同水火,你防着我我算计你,不斗出个结果来,如何能了局?
第130章 欲言又止
“王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顾全大局,总免不了要有所牺牲,就看王爷心中怎么想的了!”乌思道不觉暗叹:从前倒看不出,王爷还真是个情种!只可惜,生在皇家,如今各位阿哥们面上虽然和和气气,骨子里早已势同水火,你防着我我算计你,不斗出个结果来,如何能了局?
良久,胤禛终于缓缓道:“多谢先生提点,这事该怎么做,胤禛明白了!只不过,”他有些踌躇,道:“这事只有先生知道,也不能超之过急了——”
乌思道明白他是要慢慢找恰当的机会才会告诉玉容,生怕自己走漏了风声惊着了这位侧福晋,当即笑道:“王爷多虑了!老朽足不出户,亦从不与外院人闲话!何况,这是王爷的私事!”
“那就好!”胤禛放了心,起身告辞。再出门时,月已中天,如水月华下,丝丝分明,映得周遭一片澄亮。他吸了口气,肺中吸进一阵清冽的凉意,脑子顿感冷静清醒了不少,裹了裹身上的玄色狐皮大裘披风,这才往忘月居去。
掀开厚厚的墨绿弹丝金织暗纹棉门帘,一股融融的暖气扑面而来,让人情不自禁心头一阵温暖,胤禛双手放在唇边呵了呵气,笑道:“这天气还真冷!”
玉容从熏笼旁起身,一边替他解着披风递给云儿,一边笑道:“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这样大冬天,又是深夜,能不冷么!”
胤禛伸手在她腻滑的腮上轻轻捏了一把,揽着她坐在暖炕上,笑道:“容儿是怪爷来的晚了么?刚才去了乌先生那一趟!”
玉容窝在他怀中,有几分慵懒,几分恣意,微嗔他一眼,细白的牙咬着唇,指尖在他胸前衣襟划弄着,含笑道:“爷多心了!怎么爷以为容儿是在等爷么?是弘历那小子太闹了不肯睡觉,容儿刚是在哄他玩呢!他刚刚才回去睡觉,容儿也正准备睡呢!”
胤禛顿时噎住,见她乌油的秀发松松挽在脑后,鬓上只簪了几点细碎的翠玉珠花,粉红交领里衣裤,外边是石榴红底子绣金梅花宽松交领汉装棉衣,腰间系一条同色金线收边腰带,宽袖大袍,将整个身子松松的包裹着,慵慵懒懒,果然是一副即将就寝的模样。他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拍了拍她的臀部,笑骂道:“该打!一点不把爷放心上,爷还是走的好了!”说着佯装下炕。
玉容忙一把抓住他胳膊,腻在他怀中,笑道:“开个玩笑嘛!爷好小气!爷忘了么?还说今晚要陪人家把那幅牡丹图画完,人家等了半夜也不见爷过来,还不许发发脾气么!”
胤禛一愣,这才想起一幅工笔牡丹图两人画了有两个多月也没完成,如今天气渐冷,颜料渐胶涩不润,这几日正加紧赶工,还差一点今晚便可完成,没想到自己却又忘了。他有些歉意,低头吻在玉容额心,抚着她滑腻的颈脖,笑道:“是爷一时忘了,爷这就陪着容儿将画画完,如何?”
玉容一把扯住正要抬脚下炕的胤禛,娇嗔道:“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一幅画要紧还是爷明儿早起早朝要紧?容儿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哪里真那么小气、不肯体谅爷了?”
胤禛心思一动,搂着她的手紧了紧,想了想,迟疑道:“可是,爷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