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呀――”又是一个叫板,惊了李然一跳,他转过头,又看着那个女子,却见那女人已经放下了画笔,轻轻一甩水袖,陡然一个亮相,那神情,那身段,那气质,活脱脱的嫦娥出月宫,鲜亮亮的神女下凡尘。不带一抹尘埃,不沾一丝世俗,就这样俏生生的立在了那里。
“清清冷冷,”她颤抖着声音念到:“寂寞广寒!谁与我共春宵?”女子的眼里晶莹透明,闪着无限的凄楚,那是久久等待良人不归后的痛,更是深深思念未果后的疼。
李然没有来由的感到心里一阵难过,无论她是人类也好,是女鬼也罢,用这样凄楚的唱腔唱出这样美丽悠扬的戏文的女子,定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间极品女人。若是她的爱人有知,又岂会徙留她一人在此等候憔悴?
那么,她的爱人去了哪里?是死了,还是将她狠心的抛弃了?
“妻――呀!”
李然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混厚的唱腔,那声音庄重、大方,充满了威仪与从容不迫,好似君王驾临一般的气势磅礴。
那女鬼微微的愣住了,一双燃烧着炽热情感的闪亮双眸难以置信的望向李然,吓得李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女鬼面色璨然的向李然的方向踏出了一步,那神情像是在迎接许久未见的恋人一般欣喜若狂。
李然感觉到自己的嘴情不自禁的咧开了一条缝,向下拉着露出了一排下牙,不由得后退一步,却险些撞上一个人。
“闪边去,你这呆子!”只听得身后有个轻声嘀咕了一句,腰部被狠狠的掐了一下。
好熟悉的声音,李然诧异的回过头,却被身后突然凑近的那张花花绿绿的大脸吓得差一点跳起来――只见身后那人脸上被涂得色彩缤纷,头上也是勒着黑色的头巾,一圈一圈的裹在额头,将眼梢吊得老高,可是,脸上勾勒出的线条却大气磅礴,颜色的搭配也显得极其协调得当,显得那双本就烁烁生浑的眼睛充满了阳刚之气,神采奕奕却又侠骨柔肠。那人用肩膀撞了一下李然,将他一下子撞到了一边,李然微张着嘴,看着那人。却见那人穿着青色的戏服,腰间束一个金色的腰带,那腰带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这人的背影有些眼熟,李然像个局外人一样砸着嘴观看,头发又长又黑,既柔亮又浓密,身材娇小又婀娜,真是……越来越眼熟了!难道是――十三!李然张大了嘴,怎么哪有怪事哪就有与“十三酒吧”酒吧有关的人?
站在对面的女鬼轻轻一扬水袖,伸出一只兰花指,全身颤抖着指向十三,她眯起眼睛,像是在叹息一样的左右摇着头:“冤……家……”
她悲鸣一声,将一对水袖挥在身后,绕着十三疾步走了起来,远处仿佛响起了隐隐的鼓点,配合着她的脚步,她走得这样急,走得这样悲痛欲绝,走得这样心碎成花,让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轻盈的水袖在她身后舞成一条银龙,将十三团团围住。
“妻呀――”十三充满深情的唤了一声,叫得李然全身发麻,难道这十三还会唱戏不成?
女鬼的脚步硬生生顿住,却还是不肯回过头来看十三,就这样,背对着十三站着,脸上的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开心,仿佛苦苦期待着的良人就在眼前,却挣扎着犹豫着不敢面对。
第六卷 鬼舍 第四章从相聚到离殇
“与妻相别数十载,梦里相见话凄凉,生死两茫茫!”十三伸出珍珠般的玉手,五指张开,摇晃着,她挑着眉,眼里充满了自责与怜惜。
“莫要说、休要讲!”女鬼突然转身,挡住十三的嘴,她轻轻的踱着步,与十三默默相视。
这是在演戏啊?李然砸着嘴,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单手托腮,看起热闹来。
只见那女鬼的嘴角颤动着望着十三,轻轻的唱着:“你怎能,留为妻一人,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忧怨,神情是那样的凄楚,让人见之生怜。
十三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转动着无声的情谊,看得李然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那女鬼又一扬水袖,在十三与李然之间的空地独自舞蹈起来,那水袖被她舞得如两条银河一般,飘飘如飞,徐徐转动,一圈一圈打着旋,真好像天上的仙女跳着一曲人间未曾见过的美丽舞蹈。
无人来和,无曲来应,她就这样在两个人的注视下,跳一曲无声的舞蹈,李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悲切,看到了伤痛,看到了一种无法言说不敢面对的绝望。
“纵使你青丝老,鬓如霜;纵使你尘满面,背如弓,我这一世绝美容颜,始终不愿离你身边!”她开始唱了,用力一扬水袖,陡然停下,眼里转动着晶莹的泪水,缓缓的转向十三:“旦使天崩地裂,山川合并,我一片痴痴柔情,怎可化为烟而去?”她一点一点的走近十三,神情是如此的悲痛欲绝,这女鬼伸出一只兰花指,颤颤的指着十三:“你、你、你!你这弃我而去的冤家!”
十三张了张嘴,她好像也被这女鬼的深情所感染,聚敛着星般光华的眼眸里更加的异彩纷呈。十三张开双臂,环抱住女鬼,痛惜的用韵白念道:“千错万错,都是为夫不对,妻呀――跟我回去么……”
女鬼被十三抱在怀里,仿佛千年的期盼终于有了尽头,也好像千年的寒冷终于得到了温暖,她全身放松下来,泪水缓缓的从脸颊两边滑落,弄花了她的妆容,她轻轻的倒向十三,释然的叹息着:“你终于来了……”
蓦的一阵光芒从十三的身上骤然散发出来,刺得李然睁不开眼睛,他忙用手挡住脸,好一会,才从手指的缝隙看到屋内已经正常,他放下手,眼睛的情景却让李然大骇不已。
只见十三跪坐在那里,微低着头,她怀里的女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式的留声机,金色的喇叭花朵一样的上扬着,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久远年代的关于一个流金岁月的故事。
“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及早来些,或许就不会让你在此痴痴等候,痛到无所依靠。”十三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却完全没有了平常那如清冷泉水般的冷冽:“人世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