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好了。没有意气用事,想明白了。祖母以前说,聪明的女子,什么样的日子也能过得很好,是我自己太笨,让您和家里人操心了……”
“我本来,是有些委屈的,既不想家里丢脸,又舍不了孩子,却有些不甘……今天与锦言说说话,心里好受多了……”
“哦?她都说了什么?”
老大人好奇,他相信该懂得道理孙女都懂的,说到底,不过是意难平。
“她说了些自己幼时种花的旧事。”
百里霜含笑向自己的祖父转述道:“塘子观有种花,有七种颜色。开在一处很是漂亮。有一年春天,只长出六种颜色的小苗。粉色的没发芽,她想再种一株。”
“师姐说已过了播种期,来年再种,六色的也一样好看。要顺其自然,不要强行选择。”
“她不依。师父知道了,就说当然可以选择再种一次。如果它非常重要,值得重新来过。只是,也要有心理准备,再次种下,也未必发芽。而因为过多关注它,疏忽了其它花的生长和花期;就算发芽,也长大了,但花期比别的都晚,大家都开过了,它才开,还是没有办法达到同时花开的目的。”
“师父说。用心去培育一朵花,执着固守于它的花期,是一种修行;适时地放手,明白即便是同样的付出。总会有得到的,总会有得不到的,也是一种修行。”
“春天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长,花草的一生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短。若不能学会珍惜既有,只顾着遗憾,只想着获得更多,浪费太多已有的颜色和快乐。”
“她问师父,明知道少了,想要补齐有什么不对呢?”
“师父笑了,当然没有不对啊。只是有时候,选择就是舍弃,你选了去后山挖草药,就不能同时又在前殿加持香火,不管什么样的选择。都要付出或大或小的代价。”
“她不信,再种一盆。”
“这盆花发芽了,也开花了,但因为晚了些时日,它开花的时候,那六色花已经谢了。看着窗台上孤零零的粉色花,发现的确如师父所说。在她更多的关注如何能让这盆花快点长早点开时,忽略了那六色的美丽。”
“为了一朵花,忽视了六朵花,这样想想,心里又有了新的遗憾与不满足,难免会生出不如不种的后悔。原来。在时间面前,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只有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而已。”
“祖父,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为了先前不发芽的种子伤心欲绝。亦不会去期待种子都没着落,更遑论发芽开花结果的花。”
“我想明白了!一个女子生长于世,有着多种身份,孙女、女儿、姐妹、妻子、母亲、朋友、婆婆、祖母、外祖母……没有人可以把所有的身份都做得很好,没有人可以得到全部完美的回应,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身份的圆满,忽略了其它。就如不需要为了一株粉色,怠慢了其它一样……”
“以往是我太固执,阴晴圆缺本是月,何必喜圆伤缺?”
她真的想明白了,放下了。
放下当然会痛彻心扉,但总有不痛的将来。
若继续背负着,不但会陷入泥淖,且会在日复一日的挣扎和煎熬里,疏忽伤害了那些真正爱自己,重要到不可或缺的人。
果然伤害可以让一个人成长,她有疼爱自己的祖父祖母、父母亲长、满满一大家子人,还不够么?
她有两个可爱的儿子,难道不应该拿出全部的爱,去悉心照看,陪伴着他们长大?
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无法改变的男人,来为难自己呢?
改变不了别人,却可以管住自己。
而且,凭心而论,若舍去了她想要的一心一意,两情相悦,这个男人,用现实的条框去衡量,是个好夫君好父亲。
……
“霜姐儿,你长大了……”
老大人百感交集,且欣慰且惆怅,面前的孙女儿,真的长大了……
大学士是男子,也曾年轻过,深知男人的习性,尤其是桑成林那样的勋贵之子,不纳妾他能答应,若说要他一生只守霜姐儿一个,不准有别的女人,他未必做得到,无关人品,生活环境使然。
就连那些尚主的驸马,私下里也没少偷腥。
这些年的吵闹,根源皆在霜姐儿为了各种女人呷醋。
“祖爷,您取笑我!”
均哥儿都多大了,祖父居然才说自己长大了,可见以前她有多任性多不懂事……
“祖父,我……”
欲言又止,千言万语齐涌上心头,不知讲哪一句才好。
老大人一摆手:“……祖父明白……你且听好,不管何时,只要你想,何时都能一拍两散!将来有一天,孩子大了,不想呆在桑府了,随时都能脱身。祖父保证……这事不能就这么掀过去,我家霜姐儿不能白吃苦头!你只管好好带孩子,凡事有长辈出面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