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不是去收了吗?”喜儿有如一记闷棍打在头上。
“半年的油钱,我早准备好了。”吴老板拿胖手指弹着银票,笑道:
“昨天一大早,忽然说我乡下的老祖父得了急症,就快要不行了,吓得我急忙雇车回去,还好只是小伤风,找大夫开药就好转了,可我一急,就将这张银票也给带回乡下了。”
“昨天……”喜儿的声音在颤抖。“他……江掌柜没跟你收钱?”
“没呀!”吴老板奉上银票,“程姑娘,请收下。”
“快!”喜儿连双手也在颤抖,根本就接不住银票,完全不敢猜测自己误解了什么事,话也说不出来了。“谁快去……”
早有机伶的伙计丢下扫帚,“我去叫阿照。”
喜儿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她吃力地移动脚步,也想过去找他。
对了,他还要打点行李,也要考虑何去何从,更要填饱肚子,他不会那么快走的,他一定还在房里,一定的……
“怎么回事?江掌柜不在吗?”吴老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喜儿姑娘,我来了!”门口又走进不请自来的侯观云,一脸余悸犹存,猛拍着心口道:“总算逃出来了!还好女人爱看戏,什么才子佳人、生离死别,看得哭哭啼啼的,这才能忘了我的存在。”
没有人理会他,伙计们四处奔走,神情紧张,好像在找人。
他很习惯没人理他了,又笑咪咪地招手唤来他的八个随从。
“喜儿姑娘,我家来了一群女眷,带来很多美味可口的糕饼和点心,我一个人吃不完,叫他们扛来给你吃……咦?还是没人理我?”
“小姐!”栗子首先冲了回来,慌张地捧着手掌里的银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阿照不在房里,桌上摆着这些银子。”
“阿照的衣物都还在房间,他应该还没走。”又有伙计回报。
“阿照不在仓库。”
“院子没见到人影,也不在作坊里。”
“阿照没来厨房。”正在做饭的小梨也紧张地跑出来。
趁着这空档,侯观云揪了一名伙计问明原委,才一听到喝酒赌钱,他已然心中雪亮。
“喜儿姑娘,江四哥没说吗?”他赶紧插话,“他昨天到我家祭拜江家亡魂,我爹给了他二百两的功德钱,你该不会误会那是帐款吧?”
“他没说啊……”喜儿的心魂好像被抽空了。
她还问他有没有话要说,为的就是让他辩解,希冀留下转圜的余地,可他竟然什么也不说,就宁可让她误解,然后一走了之!
栗子和其他伙计数着手掌上的银两,“这里有二十五两多,小姐,这该不会是阿照来油坊以后的所有工钱吧?”
喜儿怔忡地盯住那堆银子,里头有他当伙计时领的吊钱铜板,也有他当掌柜后拿的碎银,他都存下来了,再原数奉还给她。
他甚至不带走一件衣物,空空的来,空空的去。
不……他将她的心给带走了。
“他有留下字条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颤声问道。
伙计们一起摇头。
“江四哥本来不喝酒,他说要赶回来吃饭,偏我爹硬要他喝。”侯观云第一次见到喜儿流泪,他不由得痴了,声音也低了,“我问你们,若有人当着你的面,将你家祖先牌位当作恶鬼给烧了,你心里难不难过?想不想喝一口闷酒?”
伙计们一起点头,想到了命运多舛的江照影,又一起叹气。
“我只是没料到,他又让程大山、程大川给拐去赌钱。”侯观云也跟着叹气。“不过呢,他大概也醉得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喜儿思前顾后,已是心如刀割、柔肠寸断。
是她赶他走的呀!可他怎能哑巴吃黄莲,说走就走?!
“我去找他,我要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