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推下午来铺子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小梨又追问。
听到了,阿推说,江照影——他不再亲切地喊他阿照——成日和三位少爷厮混,前天程耀祖带他去斗鸡,昨天程大川带他去万花楼赌钱玩姑娘,今天他不顾多年交情,硬是将客栈订购的精制麻油转送到侯老爷的货车,气得客栈大娘发誓再也不买程实油坊的油了。
她想,阿推一定误会了,他在油坊忙着,不免要和三位少爷打交道;也或许来不及榨油,所以得再让客栈大娘多等几天。
心思缜密的他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得井然有序,不会出问题的。
小梨见她神色恍惚,又气又急,恨不得举起扫把,将蒙在小姐心眼上那层的灰尘扫得一干二净。
“小姐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早听侯公子说过了,我当他是嫉妒阿照哥,故意说坏话中伤他,就把他骂了回去,连包子也不给买,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真的吗?!喜儿心头一紧,紧闭双眼,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
难道她闭上眼睛,事实就不存在吗?掩起耳朵,外头的纷纷扰扰就能安静下来吗?
“小梨,这不是真的。”她的心好乱,无法去想有关他的种种,只能不住地摇头,嘶声呐喊道:“我信任照影,我一直相信他的。”
“不能信了!”
“我相信他!我要亲口问他,要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误会!”喜儿说完便打开大门,冲进黑夜的街道。
“小姐,你去哪里?”小梨慌张地跟着她。
“找他!”
要找江照影很容易,他是宜城最令人瞩目的话题人物,只要随便街上一问,就知道他今晚和程耀祖上邀月楼喝酒了。
喜儿失神地站在邀月楼外,空洞的大眼盯住大门里头来往的人影。
张灯结综,衣香鬓影,红男绿女,纸醉金迷,这就是他所喜欢、沉迷、根深蒂固、永远都无法改变过来的生活方式吗?
“小姐?”小梨握住她的手,好怕她会倒下。
马蹄声响,侯观云拉住缰绳,神情紧张地翻身下马。
“听说喜儿姑娘在这儿,我就赶来了。”
“最好你帮得上忙。”小梨快人快语。
“再等下去不是办法,不到三更半夜,没有客人会出来。”
侯观云瞧见喜儿苍白的脸孔,更感担忧。
不帮忙,她伤心;帮了忙,她更伤心,他可如何是好呀?
“那个老婆子不让我们进去。”小梨又催他。
“好吧,跟我进来。”
侯观云无言轻叹,转身踏步向前,优雅地掀起袍摆,跨进门槛。
“侯公子,您来啦!”花枝招展的老嬷嬷立刻迎了上来,堆满笑容道:“咦?您怎地带姑娘进来了?这种姿色还不够在我们邀月楼……”
“我找人。”侯观云掏出一大绽银子,塞到老嬷嬷手中。
老嬷嬷喜孜孜地吹了吹银子,反正她也管不着油坊的家务事,今天就出借地方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呵呵,找江大爷吗?他和二老爷在后头的香云阁里。”
香云阁?喜儿全身僵冷,如此旖旎的名称所在,又是一个充满美酒佳人,令他意乱情迷的温柔醉乡吗?
双脚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而是让小梨推着在走。
前头走来两个男人,脚步有些不稳,身边各有两个妖娆美艳、薄衫若隐若现的姑娘扶着他们。
“我的意思就是卖掉油坊,大山和大川也有此意。”
“一切由二爷做主。”
“只要你扶起油坊,就能卖到好价钱。”程耀祖狂笑道:“嘿!要真卖了油坊,喜儿那边你怎么交待?她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呢。”
“该报的恩都报了,我不会再顾虑她。”
因醉酒而颠踬的脚步陡然停住,江照影心头一震,用力眨眼,试图看清楚近在咫尺的素白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