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为什么是自己活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故意害秦煦的,当时,他只是没有听到,他听不到……听不到了,秦煦才会替他挡,才会因为他而死。
众人见此,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半月后,汴京。
谢长柳听见有人敲门,并没有动作,直到门口的侍女道:“是邱大人。”
她在征求谢长柳的意见,若是他同意,便开门让邱频进来。
谢长柳点了头,这里本就是邱频的地方,他算是鸠占鹊巢了,哪里还能不让人进来的道理。
邱频进来,手里拿着一盏灯,他说,“今晚是灯会,你也出去走走吧,灯都给你做好了。”
谢长柳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说:“你去吧。”
邱频顿了顿,眼里闪过心痛,只得劝他。“你回来后就总是这样,出去看看吧,也是散散心。”
谢长柳笑了笑,在烛光下,好似是被蒙了一层纱,一点都不真切。他轻声的说:“我去哪里呢?”
“哪里都行,你进宫吗?陛下如今也总是昏迷不醒,已经辍朝多日了,你若是愿意,我带你进宫看看陛下。”
谢长柳不说话,邱频以为他是没有听见,于是又大声复述了一遍,谢长柳还是不说话,邱频这才明白,他是听见了,只是不想回答。
他半月前带着谢长柳回的汴京,初见他时,是在坳郡。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谷主先生,他答应跟他来大梁,可是他中途听说了大梁与蜀中交战的消息,又听说,太子赶去了交战地,是以他猜到谢长柳也定然是一道去的,便中途改道去了坳郡,见到了因为秦煦的死而生无可恋的谢长柳。
他带着他回了汴京,可,秦煦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以至于日日浑浑噩噩,不与人相与,谷主说,他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太子的死,是遗憾,大梁失去了一位好明君,谢长柳失去了他的爱人,从此觉得人世不值得。这让邱频很无助,他不知当如何让谢长柳重新振作起来,他觉得,秦煦是明媚的,而不是如此消沉的。
不知是不是为了让谢长柳放下心结,当晚,谢长柳虽然没有出去,可邱频带了一个人来。
他听见稚子的童声,小跑的脚步声。
“先生!”
谢长柳扭头看去,竟然是秦问礼。
秦问礼手里还捏着糖,就扑进了他怀里。
“问礼小公子。”谢长柳难得是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望着秦问礼,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应该是被谷主扎针所致,不过谢长柳发现,秦问礼长高了。
自从谷主到了汴京后,就已经在替秦问礼诊治,虽然还不见成效,可他也吃了不少的苦头,但孩子气的他或许不知道自己是生病了。
谢长柳挑开他额前的碎发,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吃这些苦,不过治病的时候怕是谷主也要费些力气,毕竟秦问礼可不会好好配合。
秦问礼把自己手里捏着的快要化的糖举到谢长柳嘴边,他天真的要给谢长柳分享。“先生,吃糖。”
谢长柳摇头,捧着他的手喂给他自己。“先生不吃、问礼吃。”
秦问礼也不会说什么讨好的话,只是反复的把自己舔过的糖凑到他嘴边。“先生吃糖,甜的。”应该是被邱频指点过的缘故,秦问礼每次说话都是趴在他耳边说的。
或许是因为太甜了,秦问礼眯起了双眼,像是一轮婉月,谢长柳心底也好似流进了糖水。邱频走过来道:“谷主说要医治他的旧疾,要带到王府去多看看旧物,于是宫里就放人了。”
镇北王出征,秦问礼与其他一应的质子都留在宫里,自从谢长柳走后,秦问礼跟着十皇子就回到了太学宫读书,不过秦问礼就是个凑数的,压根就没读进去一个字,陛下也不会管他这回事,上课的先生更是不会同他计较。而自大军出征后,先是陛下在朝会上当众发病,太医束手无策,陛下病重的消息已经满城皆知,陛下却并未要求太子回来侍疾,原本人心不稳,多有揣测,已经有朝臣另起二心了,而没想到又出现了太子薨逝的消息,或许是中年丧子陛下的病情就愈加严重了,谷主作为圣手医仙除了给秦问礼治病外,也给陛下治过,不过收效甚微。陛下那是沉疴痼疾,如今年岁起来了,医药并没有什么用处。说白了,就是只能如此了。
太子遇难,并未找到尸首,谢长柳除了告知众人太子已死的消息,其他都不肯说。华章试图在谢长柳他们出事的山中寻找,可是除了血迹与断剑外什么都没有,华章更是因此差点与谢长柳大打出手,不过那时,就算是华章要打,谢长柳也是不会还手的。
太子的尸身寻不到,再加上陛下又病重不醒,如今过去半月了,都还未替太子发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