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辅兵若实在穿不上全套甲胄,就让他们把甲衣里的甲片卸了,弄到兵衣上,前胸后背。”
刘承宗边说,边在自己身上比划:“十二三斤,戴个头盔,做面带缺口的臂团牌,不耽误射箭放铳,这样全身装备在三十斤左右。”
说着他深吸口气:“三十斤若再背负不动,我就没办法了,保护不了就自求多福,争取活到能背负的时候。”
他也想开了,这完全属于富裕的烦恼。
想当年他在鱼河堡,穿个跑棉花锈甲片的棉甲,啥时候为铠甲太多发愁过。
当时他要知道有天自己会为这事发愁,做梦都能笑醒。
不单单对他,对那些辅兵来说也是富裕的烦恼,实际上这时候大多数农民军都是穿衣裳上阵,哪儿有啥铠甲啊。
能抢个铁帽子戴就不赖了,当个小头目没准才能弄到副铠甲。
曹耀知道盾牌构造,盾后有两个把手,手臂能从把手里穿过,一个把手搭在小臂上,另一个握在手中。
而刘承宗说的不影响射击,则是手从两个把手中间穿过,持弓或持铳射击。
他细细思索,点头道:“这盾牌不错,正好外面做成圆的鼓起,也不耽误持铳时手肘微曲,不过千万记得专门告诉工匠,盾牌要记得翻边。”
曹耀口中的翻边,是指圆盾边缘微微翘起,这样箭打在圆盾上划过,最后会被边缘挡住,不至于划着打到人身上。
“这还用说,我肯定记得。”
刘承宗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才道:“还有个事,我刚才没说,这次伤兵死的比以前多,很多都是受伤后发烧烧死的。”
他面上笑意尽敛:“艾穆让官军突围前在刀刃箭头抹了金汁,这种东西有啥好的防御方法么?”
金汁经过熬制,本身细菌基本上都被杀掉,但其是非常好的细菌繁殖地,里面没准会繁殖出什么细菌。
艾穆用这东西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他们近两千人被围在城里数日,粪便无法运出,干脆搁在城头备以守城。
需要时混了滚烫热汤泼下去,直接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对攻城部队士气打击较大,后续感染致死较多。
曹耀摇摇头,没人对这东西有好办法,铠甲也挡不住,大面积烫伤和后续感染,让神仙也难救。
不过他随后想到什么,道:“刀上抹毒没啥办法,只能不被砍,但攻城,我记得东虏尤善攻城,在辽东时见过一种筒梯,四个轮子,上有木篷以遮箭矢枪子、挡万人敌,当云梯不下,城缺叠尸垒上,搭筒梯以攻城。”
刘承宗没见过那种情景,曹老贼简单几个字,就给他描绘出一副惨烈的攻城图。
城上被炮火轰缺,云梯坠下的尸体叠在城下,渐垒出一条斜路,带棚子的筒梯搭在城上遮蔽见识,东虏攀同袍尸首而上。
他摇摇头道:“攻城还是难啊!”
“是你太惜命,这世上多少人本来都是要死的。”
曹耀顿了顿,深吸口气道:“狮子营没打过恶战,你一直很聪明,难打的就躲,躲不过就围,不愿意让跟自己的人死掉,我知道。”
“但恶战早晚要打,只能打顺风仗的部队,以后会吃大亏,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而且狮子营……”
曹耀挠挠脸上的疤,语气诚恳:“狮子营能承受的伤亡比你想象中强得多,这些人的伙食多少官军都求之不得,想给你卖命的人多了去,总打这些烂仗。”
曹耀笑了:“咱这帮人屈才了。”
刘承宗笑笑,曹耀的话说到他心口了。
但这东西不是他能控制的,他摇摇头道:“等着吧,很快恶战就要来了,高师傅早前不是说两省快要联兵了么,到时候就算不想打恶仗,也躲不过。”
说罢,他摆摆手道:“对了,一会你帮我找一趟宋守真,跟他说营属师范队的事,我打算把八十个识字的,分散编入八哨,从哨长、队长、什长,全部都要识字,每天都要学。”
刘承宗摇摇头道:“人才还是太少,战辅兵先往后等等,要是再多八十个识字的,就把他们也安排上。”
俩人这边正说着,曹耀还没开始替手下小军官们抱怨,中军帐外就传来上天猴的声音。
“将军,好消息啊!”
等上天猴进来,这脏猴子搓着手盘腿坐下,跟曹耀打了个招呼,便道:“皇帝下诏,要从各地调银进京,陕西的送银队会走河西道,就是鄜州到延安府进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