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敌军涌上,他的士兵也跟着往前顶,双方枪阵交加,刀盾手蹲着在枪阵下搏斗。
王文秀在地上匍匐,头顶十几根长矛交替刺击,根本爬不起来。
他只能攥着短刀在数不清的小腿上划。
但他的士兵非常争气,即使在长官消失的情况下,依旧能维持高昂士气战斗,这是支持他趴在地上继续战斗的希望。
但这希望其实和他无关。
发现王文秀在阵前消失的第一时间,刘承宗就从山坡上赶下,率领家丁接过前线战斗的指挥权。
后哨战辅兵可能不认识营内任何一名哨长,却不会不认识给他们发零花钱的狮子将军。
还能战斗的士兵欣然忘记消失的王哨长,在将军的并肩作战下士气大振。
左翼抵挡难以为继,官军居高临下攻上山梁,冯瓤的部队却受挫于崖壁,只能冒着敌军居高临下的箭雨仰攻。
随后官军占领山崖,双方在山坡上展开近身拼杀。
右翼的高显部也终于攻上山梁,却在山梁上与官军相遇,两支因雨中蹒跚而力竭的部队酣战而上,每时每刻都有双方士兵从山梁上滚落。
刘承宗和韩家兄弟是整个军阵最尖锐的矛头,他们前线盾手的保护下持弓攒射,打在一个又一个敌人脸上。
从中间破开缺口,把战线朝前推了整整十七步。
直到刘承宗把弓拉断。
地上的王文秀被踩了好几脚,才从己方阵中狼狈脱出,他看见刘承宗脸上有血,胳膊内侧也破了,对他喊道:“这样打下去不行。”
刘承宗向后望去,曹耀的炮离前线还有三十余步。
没等王文秀反应过来,就被刘承宗攥着衣裳问道:“能不能后撤三十步,稳住阵型?”
后撤很容易,后撤中稳住阵型很难。
尤其这样泥泞的土地。
但王文秀说:“能!”
随后军令传达到一个个队长那里,再由队长告知搏杀中的什长,直到消息传达到左右翼的高、冯两名哨长耳中。
在这过程中,承运的辎重哨士兵竭力运送伤兵,把他们从地上抱起,拖向后阵,人们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都成了泥人。
等消息回传,刘承宗才在中军下达后撤十步的命令。
战线向东推移,令前线拼杀的官军大为振奋,宁夏兵看见取胜的希望,继续向前猛攻。
狮子营无法在十步稳住阵脚,刘承宗的家丁再次接替防线,纷纷执短兵拼杀,仍不能扼住退势。
战线再次向后退了十五步,才堪堪稳住。
此时刘承宗已经与曹耀站在一起,红夷炮停在阵前,八面盾牌交叠挡住从炮口到炮尾的雨水。
曹老贼从炮口掏出自己的衣裳,在炮身猛地擦去,咬牙切齿攥着绑有火绳的木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狮子退远点,耳朵会坏。”
前阵士兵向后有序退着,官军在前发起猛攻。
一步、两步,战辅兵如潮水般从红夷炮两侧鱼贯而退,狰狞炮口终于暴露在官军眼前。
官军迟疑了,他们疯狂地想向后退,却被后方不明就里的友军所阻。
轰鸣声里,红夷炮重重后座,数百颗铁子喷射而出,扫过官军阵前,将凶猛扑上的官军众人仰面打翻。
与此同时,左翼官军的侧面,也先后传出四声炮响,数十颗一两弹,拦腰飞入官军预备队之中。
刘承宗看见几个泥人舞刀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