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对他说:“其实,你在我这里,只是客人。如果想离开,随时可以。”
他没有作声。只是高深莫测的看我。侧脸上的笑涡一陷,但他没有笑。
“陛下,臣第一次见到你,大约是十二年前吧?那时候你还是孩子。到了今日,怎么还留心这些?”
我很吃惊的坐下来。好像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说话。即使华鉴容,他说的口气完全不一样。最近几年,他更是沉默多了。
赵静之说完,跪下了:“陛下,臣是北朝人。陛下作为一国之主,不用考虑臣的未来。目前,臣就是打算听从我们主上的安排。”
我定定看了他很久。他就一直跪着。我忽然笑出声来:“静之,我本来只是担心你不快乐。其实,今天我除了说以上的话,是想请你来与我和琴的。但是……,夜太迟了。你跪安吧。”
的
他低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陛下,今后的形势真是难说。陛下是至尊。臣在这里一天,就会对陛下直说一些话。扫了陛下的兴致,很抱歉。”
我转脸,眼睛在他头上逡巡。“静之,你知道我做皇帝的感觉,是吗?不管怎么说,偶尔能知道自己在他人心里的真实印象,是好事。我说了,你是客人。你在我的面前,不用称臣。”
的
他抬起头,眼睛如镜子一样反射出我的影子。然后,他恭敬的叩头,温和的笑着说:“我知道了。哪天你愿意和琴了,告诉我。”
我看着他步伐轻快的走开。抬头看,夜空中一片灰色的流云慢慢的移开。新月毫不犹豫的对我露出了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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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山雨欲来 '返回顶部' '插入书签'
清露凝结,澄碧的太液池荡涤着深秋的寒气,满天星斗静静的浸入水中。
我抱着竹珈,坐在亭中。他的脑袋就贴在我的胸口听我讲故事。他戴着周远薰给他缝制的鹿皮帽,更显得虎头虎脑的。竹珈与普通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小孩都喜欢挑选花花绿绿的东西。他却只是爱熟人给予的。因为“周郎”经常陪着他玩。所以他特别喜欢那顶不起眼的帽子。
的
他不但个头长得比别的孩子快,连听故事的悟性都比别的小孩强。我很少说悲伤的故事,因为一听,竹珈漂亮的凤眼就泫然欲泣。我看了实在不忍心。只要最后是个团圆的好结局,他就咯咯的笑。如果故事里有个人病了,他就用小手拉住我的衣服,说:“不让她死,不让她死。”我没办法,只好随口把故事改了,他就乐了。这孩子虽说智力高,但天生就是一幅傻性子,有什么办法呢?
一阵秋风吹来,竹珈用胖胖的手挡住我的脸:“不要吹风风。”我亲了他一下。回到京都,每天闲暇就和孩子相伴,还是快意的。他一天天长大,我就是批折子到了半夜,想到他的可爱脸孔,都会笑出来。
“宝贝,你要去睡觉了。”我说,以目示意左右。他却搂住我的脖子:“我要和娘一起。”他难得撒娇,苹果一样光嫩的脸蛋埋在龙袍的领口。我心里一动。便对阿松等人略微摇头。
这时,竹珈忽然动起来,嘴里叫着“少傅,少傅”。我一回头,果然看见夜雾里华鉴容迎风立得笔直,正在和内宫总管陆凯说话。听得竹珈的叫声,他抬起头,对着竹珈亲热的笑笑。
的
“华大人求见。”陆凯不一会儿就上来回禀。
“那么晚了。”我嘴里说着,还是点头。竹珈倒是兴奋起来了。对着匆匆走来的华鉴容嗲声说:“要抱抱,要抱抱。”华鉴容看了我一眼,我说:“免礼罢。太子看了你高兴,你就抱一抱他。”华鉴容含着笑,从我手里把竹珈接过去。宽大的手掌把孩子托着旋了半个圈子,再让他稳稳当当的落在怀抱里。竹珈果然笑了。华鉴容端详了他的小脸好一会儿,才柔声说:“又长了两颗牙。乳牙该出齐了。”
华鉴容抱着竹珈,像是一幅图画。静夜生香。我都不想去打断他们。竹珈和我一样长于深宫。除了宦官和妇女。所接触的男性屈指可数。周远薰是个男孩子,缺乏气概。只有华鉴容,已经是个成年男子。孩子没有父亲,亲近华鉴容,也很正常。从我的内心来说,我也很希望竹珈和华鉴容多有交流。这样,将来作为太子少傅的华鉴容教他读书,也更容易。
华鉴容轻轻拍着竹珈,竹珈很快就犯困了。华鉴容耐心的摇着他。我回忆起来,我两三岁的时候,他才是个半大孩子;就是这么哄我的。他悄无声息的把竹珈交给走过来的阿松。对着她一笑。阿松的脸面立刻起了红潮。
等到他们退下,我问华鉴容:“你有什么事?”
华鉴容说:“北帝病危了。恐怕大限就在这几天。”
我皱眉:“你确信?”
的
华鉴容点头:“北方传过来的消息应该准。北帝驾崩,形势就很微妙。”
我喘口气:“鉴容,你和北方有联系吗?”
他迟疑,然后,重重点头:“没有。但和杜郎有问候之谊。”
我快速的伸出手,似要堵他的嘴。他呆住了,我的手也停止在半空中。
我看了看太液池的水面,一点流萤划亮片刻。我说:“我们不得不准备了。如果北帝驾崩,叫蒋源北上吊丧。边境任何异动都要加倍小心。改革事,我不想推迟。即使北帝新丧,太子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功夫和我们开战。”
华鉴容表示同意,他说:“本来应该是让我去吊丧的。”
我瞥他一眼,断然说:“绝对不行。北国宫廷人,行事太无章可循。万一那个人把你扣住。这仗,叫我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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