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字落在纸上,马青突然想到一件大事,吓得脸都白了,掏出手机就回拔了过去,“肖锐,刚忘了给你说,这房一平方一万四,你有……”马青还没说完,肖锐一句我知道了,我在银行呢什麽话回去再说就挂了。
回来还说个屁啊!马青把那张协议收起来。反正又不花他的钱,看来肖锐这美国的七年还真没白待,不都说学微生物的都特费钱,光学费下来就吓死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混了那麽多钱来,买房和买菜一样,看都不看就定了。想一想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麽大呢,他马青买颗白菜还要货比三家,挑来挑去呢。
这边马青的事算办完了,上海的肖锐可累的差不多快脱了一层皮。被钱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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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锐当初回国进这家研究所进的比较急,人家给什麽条件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当时说好会有房补的,数额还不小,可等肖锐真进来了才知道有倒是真有,拿也真是难拿。你不待个几年,不做出点贡献就想把待遇提前占领了这不符合国情。
肖锐起初也不好意思问,觉得什麽成绩都没做出来就追著人要这要那也不合适,後来听比他早两年回来的一个同事说他的到现在还没兑现呢,肖锐才开始急了起来。好在所里并没有为难肖锐,当初引荐他进来的副所长私底下透露,肖锐是作为突出人才引进来的,现在这个课题是所里的重头戏,出了结果再兑现的话肯定会把一些不合谐的声音抹平的。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肖锐的收支是在美国五年後才真正达到平衡的,奖学金的差额部分全部靠打工补齐的,还别说还得租用试验室自己搞研究,还得日常开销,那五年过的可真的是水深火热,等手里真正有一点盈余才是近两年的事,虽说他好几个课题都获得了不小的成绩,手上还握著几个专利让人垂涎,但那些专利前面都挂著一大串人的名字呢,只有上半年一个获奖的课题他才真正有自主权利,所以别看在美国待了七年,後来的薪水也挺丰厚,离致富那可真还远的很呢。
没去上海前肖锐就被钱愁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後来看到那个没拿房补的兄弟竟然住在城中核心地段的高档公寓里,肖锐颇为吃惊,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人家来了一句‘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人家不给咱,咱自力更生,生财有道。’
随即拿出了一撂子东西给肖锐,“保健品、化妆品、药品、食品,农业、畜牧、环境、土壤,你随便挑吧,技术是小儿科,要你动脑子的地方也不多,多则几个月,少的三五天,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这身皮,你比我强,你拿了好几个权威大奖,这些都是价格资本,就我这种学院的一个入围奖都且混著呢,何况是你。你做上一两个,然後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
肖锐看著这些东西头更大了,以前在美国没有做私活的惯例,肖锐也不懂,回国後虽说是高薪可也只国内的高薪跟美国没法比。的确,所里的人都是单位一滩子,个人一滩子,还到处兼著职,能带学生的更牛,还配上了长短工,再看看那还差著一截子的房款,肖锐也清高不起来了。
肖锐考虑来考虑去才在手里一撂子单子里挑了一个项目,打算趁去上海的机会小试一下牛刀,正好那家工厂离上海两个小时车程,也不算远,周五晚上去,周日晚上回,跑个两三趟就行了。
这些都是肖锐去之前计划的,真到了上海才知道不是那麽回事,上海的试验进入了瓶颈,重复试验,重复失败,虽说试验枯燥的让人发疯,大部分时间没事做,干坐著等著出数据,可人是不能长时间离开的,看到这个状况,肖锐直後悔就不该接那个个单子,为了保证周六能到工厂,肖锐只能把平时休息的时间都用上了,每天晚上熬到凌晨三、四点成了常事。而到了工厂就更是片刻没法休息,得连轴转,这样下来三、五天没问题,时间长了真的吃不消,身体上的毛病全来了。
一次在网上和美国的师弟们闲聊时无意中调侃到了这些,没想到第二天肖锐那个七十多岁把科学视为生命的一直带他的老头子电话就打了过来,把肖锐狠狠地痛骂了一通,说他要是还想在这个领域上有所作为,就赶紧回美国来,他们好好的一门心思做研究,十年八年後肯定会有非常大的收获。现在把精力全浪费到这种低等的重复工作上去,等金钱的威力显出来,不出几年肖锐就会彻底地被这种俗事磨干了。
导师说风就是雨,当即把他最新的研究方向发过来,说还是邀请他继续当自己的助手,国内这边的违约什麽的他找人处理,让肖锐赶紧拿主意。
肖锐拿著那厚厚的几十页纸真的是惆怅无比。这些都是他过去努力争取的。为了这一天,付出不仅仅是时间和智慧,当时为了在研究室争一个位置,肖锐熬白熬黑真的快熬吐血了才在众多竞争者中冲杀出了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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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时间差不多快七点了,放下那一撂东西,肖锐长出了一口气,顶著小雨和已经黑透了的暮色打车到了火车站,晃了两个小时的火车,赶到了那个工厂,肖锐看著简陋的试验室不由的苦笑。这就是金钱的魅力,他也得赶场子了。
先跟两个一直等著他的技术员打完招呼,然後开始工作。他早已经没了第一次来的时候的那种惊诧,他相信像这样的厂多的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出来的一个新产品,再套一个专利的牌子,全力以赴跑批文,然後穿上漂亮的包装就可以上市了,就这肖锐还算碰到是负责任的东家,不负责的只要能买通关系,什麽都敢拿出手往死里吹。
在东家半边黑脸半边笑脸一个劲儿强调成本一定得低点再低点前提下,肖锐只能把他的聪明才智用在怎麽用最低的成本争取最大的疗效上。真让他学著那位仁兄一样,只认钱不认理,他还真做不出来。
吃完小技术员给他买的当地小吃,肖锐数了数手上还有四个没有做的同类产品的单子,再看看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东西,肖锐心里像吞了一根刺,哽得难受,等那两个人受不了打盹去了,肖锐想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字斟句酌地给美国的一个朋友发了一封信。委托他联系一下回美国之前一直和他联络的生物工程公司和他们去谈一下专利技术转让的事宜,条件可以放低,时间上要尽快。他知道那个朋友知道後一定会气的跳起来,因为肖锐这个研究一获奖,朋友就鼓动他用这个技术来自主创业,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肖锐还是做他的研究,由他来募集资金、组织团队,所以当初很多公司都找他谈过,肖锐始终没舍得卖。
肖锐现在还能想起那个土生土长的美籍浙江人眉飞色舞的样子,那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机会是还可以再创造的,我保证用最短的时间再给你弄一种新的东西来满足你当行业巨头的夙愿。肖锐不知道那个朋友看到这个会怎麽挑他的眉毛,但他实在没办法,虽说他妈那里还有他的一笔钱,这时候张嘴要,等於是往枪口上撞。
朋友的回信很快,两个小时後邮件就回过来了,信里先用国骂骂了三百字,再用英语骂了两百字,最後几句才提到了一点核心。你穷疯了卖垃圾呢,那个价格给他们,不如那个价格给我,看在我趁火打劫的份上,你再帮我弄个东西出来,反正我已经不要脸了,索性一赖到底,就给你十天啊,我得用这个去我叔叔那里把钱诓出来,他对他弄不懂又非常出效果的东西盲目崇拜。
没问题,十天就十天。把小浙江发过来的单子简单看了看,肖锐回了信。这也是他唯一能理直气壮地东西了。除了专业上的自信,这几个月来肖锐就在每天的反省自责中不断的否定再否定,鼓劲再鼓劲。
他真的怀疑自己除了业务上的一点能力,别的什麽都拿不出手,没法看了。
在试验室呆到凌晨四点,等第一串数据出来了,肖锐看了看指标还算满意,写完报告,把那两个人叫起来,在那两个人惊讶的瞪视中,肖锐把刚刚写好的几大张技术要领和注意事项递给他们。
“真的全教给我们?”
肖锐看著那个年龄不大技术员惊喜的脸点了点头。
“配比也给吗?”
肖锐点点头。
“真的全教给我们?”两个人还是不相信,能让他们参与进来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不可思议了,更别提这人还没拿到全款呢。
“这个周末你们最好尽快掌握,但指标必须保证在这个值以上。”
他得尽快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剩下的那些破东西就是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能做了。他得把他的精力用回到正途上去。钱,多少是个够呢,他总不能让一套房子给卡住了,如果真像他导师说的那样把自己混成废人一个,这几年折腾就真的变成一个残酷的笑话了。
至於那个导师的提议,肖锐虽说有些遗憾但不会後悔。没有前途他会沮丧,如果没有马青,就意味著没有一切。他相信只要自己真正踏实下来安稳下来,该是他的永远是他的,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弄完一切,感觉到头越来越沈,身上发冷,脸上发烧,肖锐摸摸头,又开始发烧了,三天就睡了七个小时,看来感冒也不想这麽快的饶过他。
一个技术员看到肖锐满脸发红,嘴唇都干裂了,赶紧跑回家抱了一床新被子来,就冲今天肖锐教他的,不要说被子了,就是把他老婆孩子打发出去,把屋子给肖锐腾出来,他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肖锐从包里翻出药吃了,找了一张长椅躺下来,裹著大被子,掏出手机,头痛脑子里也乱,知道这个点马青在睡觉,可他还是一肚子话想说,他真的希望马青能看看他的内心,是多麽想靠近他保护他同时也在惧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