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不大合作。老胡,』庞二加强语气问∶『是不是这样?』
胡雪岩不肯马上回答,有意踌躇了一会才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必再谈它。』
『这样说来是有的!可见我的想法不错。接下来我问我自己的生意。』
庞二咽了口唾沫,很吃力他说∶『人与人之间,不能起疑心,一起疑心,处处都是毛病┅┅』
『这话也不尽然。』胡雪岩插了句嘴。
『我不是冤枉他,确确实实有毛病。』
『是不是帐上有毛病?』
『帐还没有看,不过大致问了几笔帐,我已经发现有讲不通的地方。譬如说你这面吧,我在南浔就关照他∶照人家胡老板的意思办。今天问他,他说货价还没有送过来,这就不对了。』
『这没有什么不对。』胡雪岩要表示风度,便得回护朱福年,『照交易的规矩,应该由我们这面跟他去接头,我们因为货色先要盘一盘,算清楚确数,才能结帐,所以耽搁下来了。』
『不然!』庞二大摇其头,『信义通商,你我的交情,他不是不晓得,既然我这样说了,他应该先把贷款送过来,帐随后再结不要紧。现在他的做法,替我得罪朋友,可以说是得罪同业,我要他做啥。』
听庞二的口气,预备撤换朱福年。这原是胡雪岩的本意,现在他的想法不同了,庞二够朋友,他为庞二设想,不能杂以私意,因此他也大摇其头。
『庞二哥,光是为这件事,你大光其火,是说不通的┅┅』
『当然,还有别的。』庞二抢着说,『譬如,泥城桥有块地皮,也是他来跟我说的,预备买下来造市房出租。这话有两个月了,我总以为他已经成交,今天一问,说是让人家捷足先登了。问买主是哪个,他又说不出来。老胡,你想,既然晓得人家捷足先登,怎么会不晓得人家姓啥?为啥不问一问买主?所以我要去查一查,看看是不是他自己在捣鬼?此外还有好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地方,从前我相信他,都忽略了,现在听起来,处处是毛病。这个人决不能再用。你说是不是?』
胡雪岩对那方面的情形,不甚明了,不肯轻作断语,未答之前,先问一句∶『你那面「抓总」的是哪个?』
『就是他!我那样子信任他,他对不起我,这个人真是丧尽天良。』庞二愤愤地答说。
其实这是无足为奇的事,豪门巨室的帐户,明欺暗骗,东家跌倒,西宾吃饱的情形,比比皆是。看样子朱福年也是心狠手辣的人,照庞二这种态度,说不定他一不做,二不休,反会出大毛病。
因此他压容警告∶『庞二哥,你千万动不得!他现在搞了些啥花样,你还不清楚,你在明里,他在暗里,你的形势就不利。大家不破面子,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出大毛病。一听说你有动他的意思,先下手为强,拆你个大烂污,你怎么收拾?』
这话说得庞二一愣,好半天答不出话来。
『不说别的,一本总帐在他手里,交易往来,人欠欠人,只有他最清楚,帐里出点毛病,等你弄清楚,已是一两个月以后的事,他早就布置好了。你又能奈其何?』
『老胡,亏得你提醒我!现在没有别的好说了,你我的交情,你不能不帮我这个大忙。』
『当然。只要帮得上,你说,怎么帮法?』
『他的毛病,一定瞒不过你,我不说请他走路的话,只请你接管我的帐,替我仔仔细细查一查他的毛病。』
『这件事,我不敢从命。做不到!』
庞二大为沮丧∶『我晓得的,你待人宽厚,不肯得罪人。』
『这不是这么说法!庞二哥你的事,为你得罪人,我也认了,不过这洋做法要有用才行,徒然得罪人,没有益处,何必去做它?你听我说┅┅』
胡雪岩有三点理由,第一,怕打草惊蛇,反逼得朱福年去舞弊使坏,第二,庞二手下用的人很多,就算要换朱福年,也该从伙计当中去挑选替手,徐图整顿,此刻弄个不相干的人去查帐,仿佛看大家都靠不住,是跟朱福年走在一条路上,通同作弊,岂不令人寒心?第三,胡雪岩也实在抽不出那许多工夫替他专办这件事。
『而况,我对你那方面的情形又不清楚,贸贸然下手,一年半载不能完事,在我有没有工夫,且不去说它,就怕一年半载下来,查不出名堂,那时你做东家的,'奇。书'对伙计如何交代?』
『这没有什么!我现在可以断定,朱福年一定有毛病。』
『毛病可以弥补的┅┅』
『对啊!』庞二抢着说道∶『只要你一去,他看见厉害的人来了,赶紧想法子把他的毛病弥补起来,你不就帮了我的大忙了吗?』
这话倒也驳他不倒。胡雪岩想了一会,总觉得庞二的做法,不甚妥当,就算将朱福年的毛病查出来了,甚至于照庞二的如意算盘,把胡雪岩三个字抬了出去,就能叫朱福年敛迹,弥补弊病,然而以后还用不用他呢?
这样想着,便问出口来∶『庞二哥,这朱某人的本事到底怎么样?』
『本事是有的。』
『如果他肯改过,实实在在替你办事,你还用不用他?』
『如果是这佯,当然可以用。不过┅┅』他摇摇头,觉得说下去就没有味道了。
『我懂你的意思。』胡雪岩停了一下说,『人不对,请他走路。这是普通人的做法,你庞二哥要么不出马,一出马就要叫人晓得厉害,佩服你确是有一套。』
这两句话,最配争强好胜的纨绔脾气,所以庞二精神一振,有了笑容。
『老胡,你这两句话我交关听得进。你倒再说说看,应该怎么做法?』
『要象诸葛亮「七擒孟获」那样,「火烧藤甲兵」不足为奇,要烧得他服帖,死心塌地替你出力,才算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