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双脚,你总看得见的。』
『喔,』胡雪岩问∶『啥辰光?』
月如不答话。
『月如,』胡雪岩伸过手去,握着好的手说∶『你坐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你坐在那里,不也好说?』
『不!这话要「咬耳朵」才有味道。』
杭州话『咬耳朵』是耳语之意,『又没有人,要咬啥耳朵?』月如话虽如此,还是将一红木圆凳移了过来,坐在胡雪岩身边。
胡雪岩将左手伸了过去,揽着她那又细又软的腰,凑过头去,先好好闻一闻她的头发,然后低声说道∶『你现在就去洗脚,好不好?』
『不好!』月如很快地回答。
『咦!不是你自己说的。』
『不错,我说过的。不过不是今天。』
『那末,哪一天呢?』
月如不答,但任由胡雪岩越搂越紧,却并无挣拒之意;好久,才说了声∶『好热,』接着略略坐直了身子,伸左手去摘衣钮,从领子到腋下那一颗,都解开了,衣襟半掀,芗泽微闻;胡雪岩坐在她的右面,要探摸她的胸前,只是一举手之劳,但他宁愿先把话问清楚。
『你为什么不说话?』
『叫我说啥?螺蛳太太晓得了,我怎么还有脸到元宝街?』『她从哪里去晓得?跟我出来的人,个个都是嘴紧的人。』月如又不作声了,看样子是肯了,胡雪岩便耐心地等着。
『我炖了鸭粥在那里,要不要吃一碗?』
『等歇再吃。』胡雪岩站起身来,顺手拉了她一把。
月如收拾了床铺,又洗了手,然后开楼门叫丫头从厨房里将一锅鸭粥端了来。随即遣走丫头,亲手盛了一碗捧给胡雪岩,她自己也盛了半碗,在一旁相陪。
『老爷,』月如闲闲问道∶『是不是说廿三家的管总,要来个大扳位?』
『是啊!老唐到德清就是商量这件事去的。』
『你预备把老唐调到哪里?』
『这还不晓得。』
『怎么你会不晓得呢?』
『「凭天断」我怎么会晓得?』
『啥叫「凭天断?」』
『抽签。』胡雪岩签说∶『廿三家典当分做大中小三等,分等抽签,譬如顶大的有八家,这八家的管总合在一起抽签,抽到哪里是哪里。』『这样说,老唐抽到苏州到苏州,抽到镇江到镇江?』『不错。』
听得这话,月如将筷子一放,掩着脸踉踉跄跄地奔回卧室。胡雪岩大吃一惊,随即也跟了进去,只见她伏在床上,双肩耸动着在哭。
『月如,月如!』
尽管他推着她的身子,她却不理,但哭声仿佛止住了。『你到底为啥?无事端端地哭得好伤心。』『我怎么不要伤心?』月如脸朝里床口发怨言∶『你死没良心!把我骗到手,尝过新鲜了,马上想这么一个法子!叫老唐带着我充军充到外县,你好眼不见为净!
『这是从哪里说起?』胡雪岩不由得笑,『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会把毫不相干的两桩事情扯在一起!』『哪里是毫不相干?老唐调到外县,我自然要跟了去,你好象一点都不在乎,玩过就算数了。』这番指摘,不能说她没有道理,胡雪岩细想了一会说道∶『你也不一定要老唐去,我替你另外买一幢房子。』『做你的小公馆?』
『也不是啥小公馆——』
胡雪岩有些词穷了,月如却毫不放松。
『不是小公馆是啥呢?』她说∶『就算作为是老唐买的房子,我一个人住在杭州,别人问起来,我怎么回复人家?而且你要来了,总归有人晓得的;跟你的人不说,自然会有人到螺蛳太太面前去说,总有一天带了人打上门来。那时候我除了投河跳井,没有第二条路好走。』话说得驳不倒,胡雪岩楞了好半晌说∶『月如,你晓得的,廿三家管总调动的事在前;我们今天会睡在一床,是我连昨天都没有想到的事。本来是两桩不搭界的事情,现在倒好象扯在一起了。你倒说说看,有啥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