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之内无日月,石室之内也无日月。
牛肉早就吃完了,徐通扬只靠山泉维持,或站或坐或躺或卧,或跳跃或翻滚,那璇玑,或离或合,或二十八鞭腾空列阵……
徐通扬再次出现在深潭之上,踏着巨岩的时候,这里已经一片春天气息。
酒坛还在,棉衣还在,两个药瓶子还在。
走近酒坛,酒香扑鼻。
徐通扬把五根手指插向坛底,食指、中指、无名指,挨着坛子,稍稍往上一抬,酒坛翘了起来,单掌一托,酒坛如一片树叶被轻轻托起来。伸头看看,里面还有半坛子老酒。
一口气喝完,几乎滴酒不撒。少说也有二十斤,徐通扬并不觉得撑得慌,也没感觉酒意上头。
正要脱下湿衣,换上棉衣,却发现无论是内衣还是宽宽的棉布腰带,全都一点儿都不湿,连点儿潮气都没有。
整好行装——就是穿好已经不合节令的棉衣——按按怀里的短剑、璇玑、药瓶子,徐通扬一手提着装过马鞭的袋子,按着原来的行进路线,朝军营跳去。他需要一匹好马,尽快赶回马后寨,这么久,那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崔大姑娘,指不定弄出什么幺蛾子呢。
站到木栅栏上,徐通扬看见两个七品军官,致果校尉,在指挥军士操练。觉得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听口音,是南国边远之人,更加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面熟了。
“那边有人!”
一个哨兵发现了身处危地的徐通扬,大声叫喊,几个弓箭手张弓搭箭,只等上司一声令下。
两个校尉同时抽刀在手,朝徐通扬跑过来,距离三四十步,都跪了下来:“小王爷!终于见到您了!”
徐通扬一跃而下,扶起二人:“原来是你俩,怎么到了这里?姚清对你俩这么信任,看来,混得不错嘛。”
这俩是宁不折宁不弯兄弟,当初,他俩在地窖里睡熟了,没被麻经天抓到,侥幸躲过一劫。打听到徐通扬那一夜骑着快马,朝北方去了,也知道了麻经天死在徐通扬手里,就一路追寻,一要追随,二要感谢徐通扬为他们全村报了血海深仇。
怎么也打听不到徐通扬更多的信息,却听说衢州姚刺史正在招兵买马,就前来报名,要当兵吃粮。
姚清听他俩讲小王爷的英雄事迹和容貌、风格,不停地自己拍打自己俩大腿,宁氏昆仲添油加醋讲完了,姚清的大腿也被他自己打肿了。于是,这兄弟俩就成了姚清的头号心腹,率领着三千大军,驻扎此地。
几个军营都在这兄弟俩的指挥下,修整一新。因为这里从来没有被破坏,他俩以为这个军营风水好,就当了司令部,姚清还来过好几回,三个人没日没夜地围在一起,喝酒、怀念公子爷、放声大哭。
二人一人拉住徐通扬一只胳膊,哥哥没说完,弟弟就抢过了话茬。徐通扬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争不来。
都半个时辰了,除了他仨,满军营的官兵全都跪着,没人敢咳嗽一声。
徐通扬急了,反手抓住二人手腕:“别说了,快让我吃饭吧,都一个多……大半天没吃饭了。”
二宁各自打脸,拉着徐通扬就往大厅走。
宁不折边走边扭头吩咐:“小王爷到来的事,谁敢跟别人说一句,砍头!继续操练!”大声:“厨房,有好吃好喝的,端进来!”
徐通扬胳肢窝一直夹着那个装有七八根金条的袋子,被宁不弯夺过来,自己塞进腰里,笑着说:“公子爷,现在这么有钱了?怎么挣的?”
徐通扬笑而不答,到了大厅,直接坐在正位上,二宁又要磕头,被徐通扬拦住:“得了,再磕就见外了。跟我说说,那边是不是住了很多人家?开荒种地了?也没有那么多的空地可开呀。”
宁不折性子急,跑出去催酒菜了,宁不弯从腰里掏出金袋子,挂在门后墙角,坐在徐通扬面前,答道:
“公子爷一定知道,有个叫沈百发的,还有俩,一个叫段可钦,一个叫程晚烟,他仨和沈百发的妹子沈百娇,都把全家搬了过来。说是在这里遇到了公子爷,一定就在这里死等。哪一天再次见到了,算是这辈子没白活,见不到的话,就等子孙后代有眼福,替自己见一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