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巨龙之影掠过丘陵与大地,大地之上就会诞生许多流淌着巨龙血脉的后裔,占星术士们宣称在巨龙阴影之下出生的下一代,会拥有神奇的力量,而这就是龙影之年的由来——
千年之后,碧蓝的海水仍旧如同千年之前一样冲刷着白城的海岸,如同蓝宝石一样的海面上漂着海水的浮沫,在安提斯奎的长堤上留下起伏不一的湿痕;最高一道浪已经淹到雕刻在长堤上海中巨兽利维坦浮雕下沿,在那里有一个铁环,用来标示白城历史上的最高水位,铁环如今已经锈迹斑斑,饱经风霜。
这道长提修筑于白城之主泰伦克铸剑为犁的时代,与远处延伸碧蓝海湾之内的石栈桥相连,在那里停泊着数以百计的形色船只,而精灵廷的帆船在其中独树一帜——长长的一列纵帆,舰艏弯曲形同一柄军刀——这支舰队从艾尔兰塔漂洋过海来到此地,前前后后一共五批。
当日白城的市民们看到全副武装的精灵军队从这些船上下来,然后往东而去,一批接着一批,从此之后再没有出现过。
一晃半月有余,兰德再一次站在长堤边上看着那一片泛黄的帆顶——精灵们再没有回来,只剩下空荡荡的舰队就那么漂泊在海湾中,形同幽灵——对于它们并非无人觊觎,但所有敢于伸手的人,都受到了来自于圣堂的严厉警告。
海水的气息浸润着面颊,带着潮湿的气息。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艾尔兰塔的精灵们为何而来,又去往何处?
漂泊在海面上空荡荡的舰队像是在无声地述说着什么,絮语犹如幽灵般萦绕在海湾之上,令人心生寒意。
兰德忽然感到海面上起了风。额头上一点凉意。
他按住额头,心下微微一愣,这个时节。风怎么会从海上吹来?
但海风还是立刻变得狂躁起来,海面黑沉沉一片。上面起了一浪浪的白线。劲风拂过海湾,扯得帆船顶上的旗帜猎猎作响,长堤边上的树木哗啦啦地响成一片,垂头低腰,兰德感到自己头发翻飞,赶紧按住自己的帽子,风立刻将他的衣角掀开,他看到远处港湾中的帆船一艘挨着一艘开始晃动起来。
这是怎么了?
港口方向有几个工人在嚷嚷着。声音顺风远远地传了过来,似乎在埋怨这鬼天气,说是海上要起风暴了。但常年作为水手的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风暴降临的前奏,何况雨季已过,临近秋日的静海之上哪来的什么风暴?
他抬起头,眯起眼睛,忽然看到天边明暗不一的天际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
那振翅的优雅生灵,它们庞大而又美丽,仿佛巨大的身躯上每一块肌肉都富有韵律。生命的完美与至极在它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当它们展翅时,仿佛遮天蔽日,风从它们强有力的翼膜之下穿过。在海面上卷起风浪,穿云而至。
巨大的阴影再一次掠过大地,就像在过去那个主宰一切的时代一样。
这一日,龙群再次飞过了白城上空。
……
水珠在彼此交错的灰白巨岩上汇聚成形,边缘一线荧光,内里映出圣殿内部恢弘的景象;叮咚,它从穹顶上滴落而下,落入漆黑的圣石之池中,沉沉水面荡漾起圈圈波纹。
“贤者大人。胜负已有分晓了。”
阿塞班图十一世身在黑暗之中,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
远处几只圣烛散发出暗涩的光芒。勾勒出他乳白色的绸缎圣袍,圣袍一直垂到地面石板之上。底端像是染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青色。
艾尔兰塔高大如塔一般的身影久久伫立,翡翠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沉沉的光彩,她的目光穿过巨岩圣堂一侧的露台之外——那里是崇山峻岭、晚霞下森林的重重暮影,最后一线金光正为沉沉的云彩所吞没,由红而紫的天幕之上繁星倒坠,带着一种这一刻特有的将离而未别的悲壮色彩。
光明必没于地平线之下,尔后将是漫漫长夜。
半晌,她才慢慢开口道:“你看到了什么,阿塞班图阁下?”
“这是我的学生带来的消息:白银女王已与玛达拉的亡灵联手,十七日晓,一支亡灵大军从阿尔让地区出发,二十一日,有人在奥韦欣附近目睹了它们的行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玛达拉的亡灵眼下已经抵达了战场——”
“在长青走廊,金鬃托奎宁与乔根底冈遮天蔽日的大军正日夜兼程北上,一旦它们穿过阿若比刚之门,东梅兹克鲁兹人的兵力将达到五十万以上。”
阿塞班图十一世从长长的袍袖下抽出一张羊皮纸,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递了过来。
但艾尔兰塔并未去接。
“您听说过厄卡托斯之战吗,阿塞班图阁下?”她回过头,看着后者问道。
叮咚——
又一滴水珠落入水池之中。
阿塞班图十一世不解地抬起头,明暗不一的烛光加深了他脸上的皱纹,一道道,仿佛刀刻斧凿:
“难道还有变数,贤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