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我早早吃了晚饭,故意连连伸着懒腰。
夕姑姑边让侍女将饭菜收拾下去,边道:“倦了就早就休息,王爷不早说了,让你不用等他,将养身子最重要。”
几曾何时,我的夕姑姑,只会说,王爷吩咐了,王爷说了,你该怎样怎样。
而又是几曾何时,我听到是安亦辰说的话,都会在心里想上一想,然后立刻依从?
几曾何时……我失去了自我,只以安亦辰的喜乐为喜乐,以安亦辰的烦恼为烦恼,再也看不到其他?
俏生生地笑一笑,我揉着眼睛,道:“嗯,我先睡会儿,呆会亦辰回来,记得把我叫起来,我陪他吃夜宵。”
“你啊!”夕姑姑点一点我的额,轻笑道:“这么娇惯的性子,也亏得遇到王爷那么个好性儿,才这般疼你!”
是的,安亦辰待我好,把我如珠似玉般珍爱着,珍爱到让我死心塌地,甘心情愿地做他羽翼下的金丝鸟,只在他视力可及的范围内,展翅翻飞,嘀呖而歌。
青铜的长擎灯尽数熄了,只留了影壁上一盏小小的烛火,微微灼着淡黄的光芒,将层层摇动的华丽锦幔,投出叠叠的阴影来,曳在泥金百合花地砖上,分不出到底有多少道的阴影,如冷淡的青烟,又如轻腾的乌云。
轻轻弹扣窗棂的声音,从容传来,却让我心口阵阵发紧。
披了件宽松的长袍子,屐了鞋,轻轻走上前,打开了窗。
林翌如一只大鸟灵巧扑入,无声无息落到我面前,跪于我跟前,轻声道:“属下拜见公主!”
我淡然道:“不用多礼,坐下说话。我要知道全部,你们所做的,以及,安亦辰所做的。”
我那些受过昊则训导的死士,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醉生梦死,就像安亦辰并不像我想的那么雍容大度。
忽然苦笑,安亦辰,从来就是个心机深沉的男子吧?我又从什么时候起,认为他对我不会用心机呢?
安亦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林翌也不敢耽搁,有稍远的椅子上坐了,低了头,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果然如我所料,林翌等并不像我这般一味地信赖秦王,从跟随我们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提防着安亦辰。他们并不像我有着与他生死相依的经历,即便安亦辰相待再好,只怕也冲不去当年被追杀到尸骨成山的悲惨。
他们很放纵,秦楼楚馆,酒肆茶寮,无处不见他们的身影。
223。落玉篇:第十六章 云屏画堂春日寒(三)
但这一切,只是为了迷惑安亦辰暗中派人监视着的眼线。他一边向自己的妻子展示了最宽广的心胸,另一方面叫人留意着众人的去向,特别是林翌和达安木,几乎一出秦王府就会被人跟踪,即便去的是烟花之地。
但安亦辰也没有料到,这些侍卫们将时间安排得极好,在一部分人胡天胡地吸引了众人注意力时,另一部分人开始悄悄找机会跟踪监视起安亦辰本人。
他们的本意,只想看看安亦辰是否有传说中那么好,待我是不是专一。
所以,当他们发现安亦辰接连三天出入于秦王府北方一处小小宅院时,怀疑那里是不是安亦辰外室所居。
当晚,也就是昨天,得知消息的林翌在几名兄弟的掩护下去那处宅院查探。
他没有发现香艳美人,却发现那是一处秘密囚牢。一间镇守极严密的偏房中,囚了一名身份不明的男子。
林翌身手虽是不错,但那偏房四周均有高手巡守,他只能借了当年从海外传来的土遁术暗伏于灌木之中,潜听屋内动静。
屋内,安亦辰正在和那被囚的男子说话。
那男子听来年纪极轻,声音也很好听很柔和,即便落到安亦辰手中,也是不卑不亢,淡定从容,只是很几分虚弱无力。
而安亦辰却似有些语气不稳:“哦,你还认定,我不敢杀你?”
那男子晒笑:“安亦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并非无名之辈,平白失踪,栖情若是知道,以她的灵慧,纵然一时想不出,但日子久了,想起自己失落的紫凤宝玉,怎会没有疑心?”
安亦辰自信地微笑:“你以为,今日的栖情,还是当初那个对你死心塌地的栖情么?”
“不是。”那男子的声音低沉下去:“安亦辰,我承认你成功了,我也感谢最终你救了栖情。你已把她……变成了对你死心塌地的栖情。”
安亦辰的声音,也突然低沉,有些森然地反问,又似自问:“她对我,死心塌地么?”
那男子黯然道:“栖情那样的性情中人,你待她好,她自然也待你好。你实在不该……把你权势斗争中的一套心计用到她身上来。”
屋内有片刻的沉寂,然后安亦辰淡淡道:“不错,我是用了些手段。但只要栖情心里有我,自然不会去计较那些。——何况有些事,她将永远不会知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