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汗。”祖大寿站起身喝尽酒,方缓缓地落座。虽然有皇太极的交代,没人敢当面让他难堪,可是在旗主贝勒等人略带嘲讽的目光下,祖大寿同样也是难安的,目光扫过在酒宴上唯一坐着的汉臣——范文程,片刻之后转开了视线。
“大汗,弟弟我敬你。”喝得脸色醉红的多铎举杯起身,高声道:“父汗的遗愿,您都做到了,真是可喜可贺——”
皇太极盯着被多尔衮拉扯的多铎,眼中划过一分的厉色,热闹的场面慢慢的安静下来。海兰珠只是略略的扫了多铎一眼,随后就攥住了皇太极青筋暴起的拳头,压低声音说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还有一句话,就是单纯之人容易被人当爆竹放,别人点火,他就往外放。”皇太极松开拳头,握住海兰珠的手,警告地瞄了一眼努力拉扯多铎的多尔衮,大笑道:“十五弟,你的酒量可是不行,还是缺少磨练。”
多尔衮拉住多铎,低头道:“大汗说得是,十五弟是醉了,他醉了。”多铎捂着额头坐下来。此后,多尔衮一直能觉察到皇太极不善的目光,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担忧,仿若平常一般同旁边之人畅饮着。这场宴会便在如此诡异的氛围里结束,多尔衮喝得大醉,在最后的记忆里只余下皇太极似笑非笑的神情。
第三百零一章 怒火中烧
初夏时节,并不像盛夏那般的炙热,日光也不强烈,在外面散步赏景还是很怡人。海兰珠身穿单薄的藕色衣裙,额头上有几许的汗珠,从外面散步回来,靠在安放在窗前碧玉竹子编制成的躺椅上,喝着酸甜的梅子汤,冰凉的口感,驱散了她身上的暑气。
“宫苑还是应该多种上些花草树木,柳树成荫、百花争艳也是一种美景,省得像现在这样都没有什么可看的。”
乌玛在旁边摇着扇子,抿嘴听着海兰珠的抱怨和打算,轻声说道:“格格,只要您想要的,大汗定都会答应。”
“乌玛,这些用不了多少银子的事情皇太极是不会管,他虽然宠着我,可着我的性子,在大事上却不会含糊。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做不出来的。”
海兰珠的头偏向了外面,兴许在历史皇太极能做到,可是自己始终缺乏自信,皇太极为了她也会如此?不过,历史闻名冲冠一怒的吴三桂,听说现在还在关宁训练他的关宁铁骑呢。
“格格,最近阿敏贝勒府上可是热闹频出,娜齐格福晋有了身孕,阿敏贝勒的大福晋可是心中泛酸,加上那个苏氏在背后指点,也不晓得娜齐格福晋用了什么法子,阿敏贝勒还真是宠着她,甚至训斥她的大福晋。”
苏氏?她还真的不老实,难道她忘了是如何留在盛京的?不安心的在大贝勒那待着,还跑去阿敏那里?海兰珠淡淡的叹了一口气,也不能说苏氏不老实,她可是将大贝勒伺候得很好,行为举止让大福晋挑不出一丝的错来,就连借题发挥的错处都抓不到,而代善确实很宠她,使得大福晋也不敢做事太过,毕竟代善杀妻的凶名可是余威尚存。
“大贝勒,代善。“海兰珠轻声的嘟囔。他宁愿有好色之名,也宠着苏氏?这其中是不是有缘故?还是苏氏真的是天赋异禀,男人沾上就放不下?代善自从得了苏氏之后,仿佛更加的——更加的无为,难道他——现在就思退保全,看来皇太极逼得他很紧,鲁莽不知进退的阿敏若是再张扬下去,恐怕也落不下好。
在历史上阿敏的罪名是什么来着?海兰珠凝神思索着,好像是怯战逃跑,陷人于不义,告发他的就是多尔衮,这可是越来越有趣了。
“滚开,都给本汗滚开。”皇太极愤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隐约透着婢女的磕头求饶声,“大汗饶命,大汗饶命。”
乌玛心中一慌,她可从来没有听见皇太极如此愤怒戾气的话语,听声音都能让人觉得后背发凉,手中的扇子掉落在地上。海兰珠坐起身来,眼里透着疑惑,竹帘被猛然拉开,直接拽到了地上,皇太极暴怒道:“这么不结实?本汗还没用劲呢!”
屋子里的婢女噤若寒蝉,身子微颤,胆小的直接跪在了地上。皇太极脸色铁青,身上透出来的暴戾让海兰珠也有些心惊肉跳,努力地回想着最近应该没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难道是朝政上的……
没待她想明白,就听见瓷器落地的声音,碎片飞溅,皇太极高声怒道:“以后这些瓷器都不许再摆,汉人的东西没有一件好的!”
“你们先出去。”海兰珠的话让屋子里的婢女彻底地松了一口气,轻步急速离开,生怕皇太极的怒火发泄到她们身上。海兰珠望着在屋子里转悠、仿佛拿不准再扔什么物件摆设的皇太极,虽然他怒火中烧,可海兰珠却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挺稀奇,他同以往的沉着一点都不同,此时更显得任性些。
“谁惹到你了?”海兰珠一点都不可惜那些摆设,哪怕是古董,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让皇太极出气反而更重要。将珍宝阁上的瓷瓶塞在他手中,皇太极彻底地愣住了,这瓷瓶摔也不是、不摔也不是,尚存的理智让他不会对着海兰珠发脾气,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都是死人?还不给本汗上茶?”
屋外没有一丝动静,如今这状况哪个大胆的奴婢敢上前?还是等大妃让大汗消火之后再进去请罪吧!婢女们互看一眼,低头装作没听见皇太极的话。
“你喝这个吧,我刚刚让她们弄的梅子茶,去火。”海兰珠拿起茶壶,将梅子茶倒在白瓷杯中,推向皇太极,再次低声道:“你这是在同谁生气?没有得气坏身子,我会心疼的,你当给你调养身子那么容易?”
海兰珠拿起扇子给皇太极扇着凉风,皇太极喝了整杯的茶水,脸色稍稍缓和几分,拉住海兰珠,声音里带着一丝的愉悦:“你会心疼?”
“嗯。”海兰珠直接点头,径直坐在皇太极的怀里,轻抚他稍显僵硬紧绷的面容。由于怒气,他的脸更红,这才是海兰珠最担心的,怕他暴怒之下血管出问题,低声劝道:“你以后不许如此,若是生气,摔东西也就是了,可不许自己生闷气,发泄出来反而更好一些,只是……”
“只是什么?”皇太极挑了挑眉头,海兰珠抿嘴摇头,一副忍笑的样子,不肯说出来。皇太极哪怕再生气,都不会对这样的海兰珠发火,故作严肃的说道:“好,你也敢小看本汗?嗯?”
“你先说为何这么大火,我再说。”海兰珠明白以皇太极的城府,绝不会轻易的让情绪如此失控,开解他才是最重要的。皇太极目光黯淡了一些,“祖大寿,他恐怕不是真心归降我,反而另有图谋。”
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皇太极失望中夹杂着愤怒,“难道我对他不好?为了让他有面子,我暗自训斥对祖大寿有敌意的兄弟,吃穿住用,都安排得妥当,可是——他——他竟然窃听大金的情报,这是图谋不轨。崇祯皇帝刮了袁崇焕,他若不是归顺大金,下场兴许会同袁崇焕一样,他怎么还——”
“还一副忠心的模样。”海兰珠接口道,抓住皇太极的手掌,上面留下了青紫的砸痕,拉到唇边轻轻的吹了一下,“皇太极,你要明白,忠心难改,这也是祖大寿的可贵之处。”
“他为何不能对大金忠心,难道就是因为我们是女真人?我连重伤父汗之仇都放下了,难道崇祯有我的胸襟?”
“崇祯若是有你的胸襟,恐怕大明就不是如今这幅样子了。”对于这一点海兰珠还是很敬佩皇太极的,虽然称不上杀父之仇,可是努尔哈赤毕竟伤在袁崇焕和祖大寿的炮火下,轻声地问道:“你打算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