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温和,对战士宽容大度的陈春来总是被他一再的当做反面教材。
开赴前线行军头一天,全体官兵一律要剃光头发,阿列一时不能接受,他脑后有一屡乳发,大约一尺长,是他死去的阿妈留给他的最后的念想,平时都盘在帽子里,看不出来,可是大家都站在一起一块理发,不免暴露在外了。头发的秘密也许只有陈春来知道,他看着阿列悲哀的眼睛,一时没下剪刀,新排长看见了,拧着眉头上来,剪到发落,阿列的母爱的替代品飘飘的落在了阿列的军鞋上。
阿列当时就落泪了。他捡起头发,收在上衣口袋里。
排长就说:一班长!你的兵都是这熊样?
全班的人都怒视着他。
他好像没看见:马上就要上战场了,还这样婆婆妈妈,一班长,你怎么做的动员?就这士气打狗屁胜仗!
陈春来老老实实的听他训斥。
后来新排长的后脑上就经常有一班战士们的诅咒,一班的兵也经常成为新排长的“照顾”对象。
全体官兵全成了和尚头,都是自己人修理的,免不了类似狗啃式手法,也有少许几个先理的牺牲了点头皮。
老赵说,无论怎么着,俄婆姨都是寡妇了。
只有小山东陪着傻呵呵的笑了笑,其他人谁也笑不出。
上军列的前一天,连长高鹤下令:把鸡、猪都杀了!一个不留!吃不完带到路上吃!
战士们这边领弹药,那边鸡鸣猪叫,大清早的, 每个连队都忙碌的不亦乐乎。
吃午饭的时候,大家往嘴里使劲扒拉着大块的鸡肉猪肉,都有点“最后的午餐”的感觉。陈春来习惯的把碗里的肉夹给最瘦弱的小山东,小山东尴尬的说:班长,俺,俺都吃恶心了。原来,马卫东,还有老周的碗里的肉也都跑到了小山东碗里。
陈春来说:那也得吃!明天想吃也没有了!
于是直到黄昏时分上车时,大家还能听见小山东不时地压抑的打嗝声,猪肉粉条的酸臭味一直弥漫到火车开拔。
新排长一直恶狠狠的骂:一辈子没吃过猪肉怎么的?你下辈子不吃猪肉了?为这马卫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班长给他使眼色,马卫东才老实的坐下。
陈春来说:排长各项军事训练成绩全团第一,擒拿格斗一个打三个,你行吗?
马卫东梗着脖子:那他就有资格骂人了?
陈春来说:你是个军人,不是个孩子。
小山东觉得再次亏欠了马卫东。
大刘皱着眉头看着搪瓷缸里的烟泡水,发愁。
老赵笑咪咪的看着他:快喝了吧,喝了一了百了。他也曾经喝过。为了省下军饷给老婆孩子。
马卫东小山东等人都同情的看着大刘。
陈春来说:也好,省得每天晚上我提心吊胆的。
大刘喊:我的马塔山!我的春城!我的阿诗玛!别了!做悲壮牺牲状,仆倒在小山东的身上。
小山东以为大刘真的出事了,急忙晃动他:大刘,大刘!你咋啦?
老赵笑得合不拢嘴,周正业捂着嘴笑,陈春来使劲撑着不开口,一开口就绷不住了。
马卫东不笑,他飞起一脚跺了一下小山东:你真傻假傻啊!
大刘哈哈笑着,从小山东身上爬起来,小山东才知道大刘假装的,也笑了:我以为你让烟水薰坏了。
大刘重新端起搪瓷缸,哭着脸对班长说:不喝成不成?
陈春来严肃地摇摇头。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的新排长的立喝,不知道二班哪个不开眼的兵栽到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