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突然笑了;站起身来说道:“整天不是白的就是黑的;像是出殡一样。”
月色一路照着;她静静的走;所有的岁月过往在脑海中一一滑过;像是一行偏飞的白鹭;蜿蜒的飞过水墨书画的天地间。那些或激烈或斑白或色彩浓郁或苍茫惨淡的一切;渐渐在心底沉淀下去;变成一汪水;渐渐的冻结成冰。
恩怨、羁绊、痛恨、纠缠、相助、携手、生死、重逢、挣扎、欣喜、别离、惘然……
每走出一步;她的眼前都会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处风景;每一幅画上都承载了太多沉重的东西。有国家仇恨;有私人恩怨;有亏欠愧对;有执著思念;有多年来的压抑和隐忍;有几欲冲破桎梏的激烈和盘旋。
那么多的情感充溢在心底;终于被那首平铺直叙的歌词;一一挑破;激烈的顺着指尖蔓延而出。
她就是一汪碧湖;用理智和冷静为自己结上一层薄冰;将所有她觉得不对的情感都压抑下去。
第327章
一年、两年、好多年。
后山的一处幽潭之上有一座小亭;木质的亭子已经有几分败落;老板却很有心的在亭下种了几棵杜若和紫藤;细小的花盘顺着藤蔓蜿蜒的爬上去;将柱子一圈圈的缠绕;别添了几分素雅的幽静。
月光淡淡的照在前面青碧色的深潭之中;一弯圆月洒在水波中央;雪白的一轮。
诸葛玥一身淡紫色长衫;随意的坐在亭子下的台阶上;一条腿曲着;一条伸直;背靠着脱漆的柱子;有几丝墨发从鬓角滑脱;落在脸色。他的模样仍旧是极清俊的;手拿一只青绿色的竹笛;吹着极动听的调子。没有幽怨的痴缠;没有凌云的壮志;就像是普通少年吹奏的乡间谣曲;时而轻快;时而舒缓;有调皮的杜若芳香游荡在他的身边;像是顽劣的孩子。
楚乔静静的站在那;无声无息;风吹过她淡绿色的披风;薄纱浮浮;像是早春的柳枝。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般仔细的看过他;岁月坎坷;一晃很多年;她曾经自怨自艾的觉得自己何其不幸;可是如今想来;最起码要比那歌中所唱的将军幸运许多。房子没倒;亲人未死;而爱着的人;还好好的站在原地;只要她肯回头;就能够到他的手。
纵然相隔万水;世所不容;他仍旧一步步坚定的走到今日;用他那份难得的任性和固执;一次次的冲破禁锢;为她撑起一方躲避的晴空。
心底的坚冰笑容;她似乎听到了理智的大厦巍然倾倒;她跟自己说:或许;我也可以任性一次。
毕竟;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任性过了。
笛声骤停;男人斜斜的侧过头来;看到静静默立在桂树之下的绿衣女子;微微有些失神。
“你怎么来了?”
“就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吗?”
楚乔一笑;就走过去;伸足踢了一下诸葛玥的腿;说道:“让开。”
男人缩回了腿;她顺势就坐了下来。深潭白亮的波光映在她的脸上;像是破碎的珠玉;悠然盈盈。
“诸葛玥;明天吊桥修好了;你就要回大夏了是吗?”
诸葛玥点了点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说道:“怎么了?”
“那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呢?”
一丝惊讶闪过男人的眼睛;他反而有些奇怪了;上下的打量着她;似乎她有什么阴谋一样。
“是要等夏皇死了吗?还是要等赵彻登上皇位?到时候;你能全身而归吗?”
楚乔屈膝坐在石阶上;披风后的帽子耷拉在背上;微微隆起;簇拥着她雪白的脖颈。她的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望着前面的水潭;突然转过头来说道:“诸葛玥;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女子的眼神是极清亮的;不是曾经那份洞悉世事的忧伤;她静静的望着他;静静的笑着;就像梦里的很多次一样;眼睛里没有其他杂质;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只有他一个人。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点头的;只见她开心的用双手托着腮;月光在她的脸上画下优美的弧度。她的声音很柔软;像是绵绵的海浪细沙;一点点的穿透了夜的宁静;悠悠然的;走进了他的心底。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还在这里耐心的等着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歌声顺着夜里的风;静悄悄的回荡在充满杜若香气的庭院里;楚乔转过头来;目光那样清澈。她伸出手;很小心很小心的缓缓靠近诸葛玥的手;不像是以往的任何一次;就像是初初恋爱的女孩子一样;紧张的指尖都有些颤抖;一点点的;一点点的;轻触男人的手背;然后;轻轻的用手指捏住他的手指;只见那么凉;像是幽潭的水。
诸葛玥转头看着她;神色一直是愣住的。夜风吹过他们之间;亭子里的花骨朵香气袭人;他们像是小孩子一样坐在台阶上;拉着手;谁也没最先开口说话。
从来都是对立的;一旦战成一条直线;他们似乎有些摆不明自己的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