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田地种了一星点粮食。
族弟,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粮食支应,但等到秋季了,我们先不卖粮,你缺多少,跟我们招呼一声,都自家兄弟,什么都好说。“
时穿微微有了一丝感动,他拱手回答:“族兄费心了,我其实在一只捕鱼船队里有点股份,那支渔船队每年给我提供上千石鱼肉——这可不是普通的鱼肉,是仿佛小牛肉一样的鲲鱼(鲸鱼)肉,所以粮食方面我不用愁,去年冬天我还特意向京城送了一船粮食,以照应海州举子。”
族兄立刻松了口气:“那就好,照应读书种子,乃是我嘉兴时氏的门风,族弟如此善养儒门子弟,将来也是我海州时氏的臂膀——我等诸人迁居海州,今后海州时氏,分门立户的,便要多仰仗族弟了。族弟能维护时氏门风,我等甚是欣慰。
刚才我说的这粮食一项,只是小事,族弟不用跟我们客气,我时氏也不指望种田养家。“
时穿再度拱手:“忘了告诉族兄,我家的船队追寻鲸鱼的足迹,已经航行到了日本国,那里不仅稻谷极是便宜,且捕鱼的收获极为丰厚。船员们亲眼所见,每年秋天,成千上万条海豚聚集在海湾里觅食。当地渔民一旦发现,便会驾船猎杀。
据说,当地人首先会将一根竹竿置入海中,不停敲打,以惊吓海豚(同时干扰鱼的声纳系统),使它们无法准确定位。随后,他们把海豚赶到岩石凹口内,用渔网封锁,留置一晚后,猎杀开始。渔民用长钩刀开始砍杀海豚,并用削尖了的杆将其刺伤,然后将其拉上小船,并割断它们的喉咙,使其无法乱动……
哈哈,那里因此已经成为一片血腥的海洋——我们的渔民学会这方法后,在琉球(台湾)依法炮制,结果收获非常丰厚,简直是坐在那里数钱啊。如今我家的肉食吃不完,我这次来,也是想看看族中兄弟,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是否缺粮。
昨天,我的渔船刚抵达码头,卸下了三船粮食与鱼肉,可是因为捕鲸季节到了,那些仓库急着需要腾空。都自家兄弟,别客气,族兄搬走一船,也好为我腾空仓库,如何?“
那位年长的族兄沉思了片刻,回答:“我们刚搬来海州,加上去年本地刚经过叛乱,确实在粮食上面有点紧张,族弟这船粮食,我们就愧领了……好吧,这船粮食便算作你家祭田五年的献祭,刚好族弟过来,我们正想与你商量立祠问题,你看我们宗祠分支,是建在白虎山下,还是建在崔庄?”
这个问题涉及到以谁为主的问题——宗祠建立在白虎山,那么白虎山下这一支时姓就是正支,至于时穿在崔庄的支脉,只能算是提早分家、独立出去的旁支而已。
反之,那就是以时穿崔庄一脉为正支。
古代人最注重这个正朔,然而对于时穿来说,他早从无数记载当中,清楚的了解大家族中的藏污纳垢,别看现在那些族兄彼此亲切,但那也是创业过程中的同心同德,等到他们站稳了脚跟,便会撕咬着彼此争夺利益。对于这样的家族来说,时穿的观点是:时氏给他了一个立足大宋的依据,但他来到这个时代,从不想单纯依靠谁。
这样的大家族,只可远观,亲身参与到其中的争权夺利,那时穿就是真傻了,有那个精力,他还不如关心点别的风花雪月。
所以时穿回答的毫不犹豫:“我在崔庄,只是单身一人而已,而白虎山下,时氏宗族聚族而居,还是把宗祠建在白虎山下为好……嗯,那船粮食足足有上千石,便算作我建祠时应出的份额,用于招纳工人,购买石料……如何?”
时穿明白的说出粮食招纳工人,这是不想让鲁大等人掺和宗祀建筑,但他又提出买石料,这又是表明自己的意见——宗祀最好建成石头建筑。
历来,破土动土都是收回扣的好机会,虽然是给本家族祖宗见祠庙,但在其中拿点劳务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时穿只出钱不管事,这让白虎山时氏非常满意。与他对话的族兄肚里只夸奖时穿有眼色懂进退,当然,他更钦佩本宗嫡子时河的明智——照这样一个有本事、且不喜欢干涉族中大事务的本家,作为开枝散叶的基点,那真是不容易啊。
这位五十多岁的族兄连声回答:“足够了足够了海州这里饥荒才起,工价是每天一升米十文钱,如果每天提供两升米,咱一文钱的工钱不用出,给粮就够了。族弟这船粮食可解决了大问题。”
两人交谈的时候,时灿几次想插嘴,但交谈双方都没给他插嘴的机会,等这事儿敲定后,时穿才仿佛记起了此地还有一名长房嫡支庶子,将来的海州时氏宗长……想想他父亲对时穿的期望,以及他赠送的三百亩土地,时穿微微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召唤时灿:“小灿,我给你带过来几柄日本刀,你拿去玩。”
对面的时灿微微邹了下眉头,看来他不太喜欢刀呀剑呀等男孩玩具……时穿猛然想起,时河走的时候说要派两名小妾过来照顾时灿,其中一名正是时灿的身生母亲。
想起这些来,时穿暗自笑了:啊,女人养大的孩子,没有父亲在身边,虽然不像晋代士大夫那样见了马就晕倒,但想必他不怎么喜欢男孩儿玩具。
不过这一切对时穿不关紧要,他也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负责照顾一下这小孩儿,让附近的乡民不敢欺负而已。
历来,乡土民间都是非常排外的。嘉兴时氏一下迁出六七房族人来海州聚居,虽然他们买的是白虎山这块恶地,加上又有凶名赫赫的时穿坐镇,但终归是外来户,乡居生活很不方便的,比如他们今年春耕,便几乎雇不到足够的短工耕地。
顺着这个话题跟“族人”聊了几句,果然,族人的抱怨不少。在前往时宅正屋钱,时家六七房族人七嘴八舌的诉苦,等时穿在正屋落座,抱怨还未停止。
作为海州时氏迁居工程的主要支柱,时穿坐的位子是宗长之下首席……不过,时穿不太讲究这些,做什么位子对他来说区别不大,只要不把他塞在门边就行。他静静地听完族人的抱怨,想了想,回答:“我倒可以帮你们招纳一些流民过来耕作,但可惜,白虎山从来不是好耕地,这里土地靠近海边,盐碱化沙化比较严重,想靠种地养活自己,那肯定是没指望了。”
时穿伸手在胸前一划拉,继续补充:“这块山区过去之所以被人视为恶地,就是因为附近农户普遍都穷困,比如我认识附近一名罗举人,他家里二十余亩的地,照样过得非常穷困。”
时穿话还没说完,一名族人脱口而出抱怨:“这都什么事儿——我当初本不想离开家乡,但有人告诉我,说这里耕地充足,我才狠心舍弃嘉兴的家业搬到此处,谁想到,这里原来是个穷困之地。”
屏风后面响起一位中年妇女的嗓音:“伯伯过去有什么‘家业’?如今楚州动乱已经平息,可至今我们仍与家中不通音信,留在家中的族人吉凶难卜……伯伯今日说这话,可是过了,想当初是谁哭着闹着,非要跟来海州的。”
刚才的抱怨者恼羞成怒,厉声呵斥:“这都成什么体统,我时氏聚集族人在这商议,不相干的外人也来这里随意插嘴什么时候时氏的族中事务,轮到一个妇人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