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他生活的氛围完全不一样了——崔庄女学有一堂专业的《家庭经营术》课程,女学学生学了这门课,难免要回家讨论,要理论联系实际的实践,故此,崔庄有浓厚的经营家业的思想。刚才那一刻,林冲站在豁然想通了,他觉得,其实,顺便经营一点小产业,增加一点家庭收入,也无可指责。
崔庄各种小生意做得很红火,一方面出于崔庄女学的理论化、系统化教导,另一方面拜团练作坊的领头羊效应所赐,大多数团练在作坊里学了手艺之后,都会回家传授给家人,然后与亲戚朋友合伙,从团练作坊赊买相应的机械,开办一家庭小作坊,用来赚钱改善家庭经济状况。
林冲是团练的高级军官,在凌飞外出的时候,林冲基本上属于团练作坊第二人,位置比孙立还要略高一点,所以作坊里的各种资料都对他开放——包括其中的火器制作技术。
因为施衙内的捕鲸业,加上时穿的箱包作坊,崔庄的皮料加工技术是很发达的。导致这次海州团练来通州驻扎,士兵们最爱采购的就是各种原料——按规定,战船每次往返,都有给士兵留下额定的舱位,方便士兵邮寄个人物品,于是,最近几天士兵们都在上街采购一些原材料,而后搭船给家中作坊寄去,当然,在这种情况下,通州商人迅速摸清了海州兵的需求。
林冲等梁山好汉是后到崔庄团练的,目前他们全靠薪水生活的,虽然薪水很丰厚,但林冲……人总是喜欢从众的,团练人人家里都开作坊,自己没有,出门都不好意思跟熟人打招呼。更何况自己的家眷已经接来崔庄,今后家庭开支更大,坐吃山空可不是崔庄的概念。
林冲在团练作坊见识过当地的皮革加工技术,其中也有裘皮制品,这东西劳动量并不大,妇女也能干,就是气味难闻了点,如果让家里的女人雇上两三个帮工,自己作为军官,搭上团练大批量“收购”——嗯,走私——原材料的东风,大约也不成问题……
正思索着,却见从军寨里窜出一个胖子,快速掠过林冲,冲到了寨门口。这胖子身材魁梧,胳膊有平常人小腿粗细,大冬天的,他穿一件汗衫,敞着怀,头上冒出腾腾的热气,硬是从林冲身侧挤过去,一把揪住卖兽皮的小贩,直着嗓子询问:“居然有兔子,会养兔子吗……不会啊,那么会养猪么,会养鹿吗?都不会,你拿这么多兽皮做什么?”
卖兽皮的小贩哭丧着脸,回答:“管军,谁规定不会养兔子就不准卖兔皮,这兔子不是养出来的呀……”
那胖子一声断喝:“干搁涝汉子,谁规定兔子不能养?我家团练的兔子,都是养出来的。”
林冲认得这大汉,这汉子是从《三星班》招来的,据说是鲁大的一位远房亲戚,因为做的一手好菜,加上最近《三星班》拆分,这厮便嚷嚷着要去时穿那里为军方效力,于是在鲁大的托请下,这厮硬是混进团练队伍,做了一名军方厨子。
鲁厨子最拿手的,据说是一身剔骨手段,他能把一只小动物快速宰杀,肉剔光了,骨架还很完整。平常这厮最爱把一柄砍刀舞弄得像风车,以为自己凭这种玩刀技术,千军万马上来也不怕。
这次出征,为了保证团练的肉食供应,时穿在船上携带了二十头种猪,还有种鸡、种鸭、种兔若干。但因为舱位有限,后勤兵并没有携带多少,想着还可以在当地招纳。所以这几天,鲁厨子手下只有几名小伙计照料厨房。因为海州军中特别讲究卫生,每天光是清理粪便,就令鲁厨子焦头烂额,于是,鲁厨子这几天闲着没事就来军营门口,诱拐无知的当地人帮助他清理粪便。
因为海州军的高薪政策,鲁厨子这几天也是无往而不利,这会儿,只见鲁厨子堆上那招牌式的人畜无害的笑脸,和善的劝诱:“兀那小贩,你的兽皮我全包下了,你这厮卖一天兽皮能赚多少钱?每月可是日日能像这样赚钱?瞧你这一把力气,我给你介绍一个长工干不干?
嗯,咱们包吃住——吃上面,每天一斤肉;住上面,稍稍凑合点,可是每日有三十文钱,干满一个月,发你两身衣服,那身衣服拿去当铺,也值三两贯?“
小贩发了一阵子呆,立刻被鲁厨子善良的微笑征服了,他将兽皮向鲁厨子怀里一塞,而后拍着胸膛回应:“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包吃住每月九百文,若是能日日吃肉的话儿,这样的日子哪怕过上一个月,这辈子也值了……官军,我跟你干了。”
鲁厨子一手抓住兽皮,另一手亲热的搂着皮货贩子,大声说:“这就对了……我说,还有人肯干么?海州军统领是咱家亲戚,跟我干,亏待不了你……”
林冲笑着移开了几步,又见到营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他悄悄冲伴当招招手,离开军营向城中走去。
通州城中,如今最多的就是三三两两搭伴而行的海州军。海州军的军服有点怪异,与厢军禁军款式都不同,与普通百姓也不相同,所以最好辨认。在这个天气,海州兵的冬装常常是一身红色皮甲,皮甲内衬上一层薄薄的羽绒内套,所以上装显得很轻薄,也很干净利落。而下装则是一套黑色麻布裤子,裤腿很肥,可是扎在高筒皮靴里,就显得很威风。
这种海州军军服,能最大限度的体现一个男子的威武之气,直板板的皮夹克,胸前缀着亮闪闪的铜扣,肩章臂章标注着每个士兵的品级以及技能,勋章绶带则代表各种荣誉。当一个士兵挂满各种标志后,扎上一个武装带,腰中再别上一柄短剑,粗看上去,每个士兵都是“四肢发达,头脑不简单”,很威武很雄壮的那种阳刚猛男。所以但凡海州兵出来逛街,基本上都是把军服穿在身上,武装带上的子弹匣也被他们充分利用起来,里面塞满了叮当作响的银币与金币。
在大宋朝,官面上金银还是一种“贵金属等价物”,百姓交纳的赋税还是以铜钱和实物为主。然而在民间,将金银铸造成各种钱币已是商家的惯例,仅以杭州附近出土的钱币而论,其上带有“石元铺”、“石三郎”“魏六郎”、“武一郎”、“张二郎”、“韩四郎”、“李六郎”、“刘三郎”、“薛李宅”、“寺桥贾四”、“河东王二”等铭文宋代金牌、金铤、银牌、银铤多种多样——这些“贵金属等重物品”其实已带有货币的意味。
比如:各种“石元铺”金铤:长皆12。2厘米,宽皆1。4厘米,厚0。1厘米,重量大都在39。2克(一两约四十克)上下,相差很细微。而金铤成色99。2%左右。铤表面金黄发乌,正面正中钤“石元铺十分金”铭,两端横钤“十分金(指含金量百分百)”。基本上,铤上的铭文不是铸的也不是錾刻的,而是用硬金属印模冲压打制而成,故此,凡相同的铭文,字形和大小都一致,为同一印模所制。
海州军这次出征,因为补给物资庞大而铜钱的面值小,所以时穿也特地制造了一批金银币,银币采用八分银,掺杂铅锡,铸造成圆形的货币,价值“半两银,五百文”。这批银钱都是冲压制成,币上花纹很精美,钱币的份量相差也很细微——比大宋朝廷规定的砝码“银锭”还要误差小,所以海州兵很是喜欢。
能参加海州团练的人,那个不是家里开作坊、每月收入百余贯的中产阶级,他们走上战场,还肩负着替家里作坊搜购原料的责任,每个人腰包里至少要装上二三十枚银币这才能挺直腰板。而这批银币因为用上了一切现代防损毁设计,而且海州团练保证兑付,所以支付能力很强。
海州军铸造的金币也采用了这个时代流行的长方形“金铤”模样,边缘同样制作的一圈齿痕,为了保证金币的坚韧性以及耐磨性,这批金铤实际上相当于18k金,里面掺杂了少量的铜——同样,这批金铤海州兵依然保证兑付,每枚金铤价值五贯,也就是五千文。
如此一来,十枚银元正好兑换一枚金铤,加上原本的铜钱体系,三极货币体制算是建立起来了。
一贯铜钱重六点五一公斤,而两枚银币重四十克,恰好一两,在这种悬殊的重量比下,大多数海州兵自然要袖着银币金铤到处走,刚开始通州方面的商贩不敢接受这种杂色的金银货币,后来有商贩试探着前往海州军方面要求兑付,谁知海州军在对付方面非常爽快,即使当时没有足够的铜钱,他们也愿意用纯净雪花银,以及纯净的金条换商贩手里的货币。
这样一来,商贩们反而不急着兑换了——这种冲压货币难以伪造,份量精准,如果海州兵能保证兑付,这货币总比朝廷发行的铁钱、夹锡钱、当十钱、当佰钱要有信用的。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这批金银货币便在通州流通起来,连带着,海州兵也成为各商家最受欢迎的顾客,通州商人一致认为:海?